144. 萬裡扶搖(43)三更 萬……(1 / 1)

萬裡扶搖(43)

李家的女眷確實很貌美。

桐桐上馬的時候朝後瞥了一眼, 李家的長女一頭濃密的烏發,隻取了兩鬢的頭發用白色絲帶束著,其餘的頭發就任由其散落著。平時保養的極好, 頭發也極其柔順。這些日子不能洗頭, 但女子愛用頭油者多, 那麼著在大家的眼裡似乎也不奇怪。隻梳理的齊齊整整的, 襯的一張臉瑩白瑩白的。

她那眼睛又大又水潤, 叫人覺得特彆的純然。

桐桐隻這麼一掃,對方就那麼幽怨的看過來:是美!

但是, 我不吃你那一套。

齊二被桐桐趕走了,還有三日都到京城了, 這幾乎已經到了京畿之地了, 安全有保障。

可齊二也沒真的走遠,他走在前面一二裡的地方慢悠悠的遊蕩著。

親隨急著催呢:“二公子,咱們趕緊回吧!這事要是叫老爺知道了, 可怎麼得了?”

“已經這樣了, 那林叔珩必是會給我爹告狀的。但就是告狀,君子也當有所為有所不為。我得看著,那林叔珩心狠手辣的, 萬一動粗怎麼辦?執法者在犯人未曾審判前不能被仁慈以待, 這本身就是不對的。”

“可您是白身……”

“白身怎麼了?白身就不能有自己的看法了?白身就不能言事了?白身我也能寫文章,也能刊登在報紙上, 叫更多的人知道這些官員的真面目……”

“那人家也不能給刊登……”

“朝廷的報紙不給刊登,那我自己不能弄個報紙,寫文章叫天下人看?”齊二回頭去看,“當官的就了不起了?我爹還是首輔呢,又如何呢?我爹要是不對, 我一樣說!”

然後就真的跟了一路!

在路上他看見好些百姓對著押解回來的倭國女人扔爛菜葉子,甚至有孩子朝著那些女人扔石塊土塊,給打的頭破血流。

齊二搖頭歎氣:“這是不對的!這些人有罪,那該用律法來懲戒。而不是誰都能去懲戒!”

隨從說:“若是小偷小摸……或是把誰打傷了,等朝廷來判,其他人不能懲戒……我覺得是對的!但這是倭人,倭人……百姓這樣才是正常的!畢竟,她們拉了軍中的人……窺探的是軍中消息,她們就是細作。”

齊二不住的搖頭:“所以說,律法不全嘛!自新明以來,人人都把太|祖和祖娘娘敬若神明,他們當年定下來的東西就是金科玉律。這是不對的!”

隨從:“……”阿彌陀佛!趕緊到京吧!回去就告訴老爺一聲,二公子暫時彆出門了!回頭這些話要是傳出去,咱齊家的大門口估計得扔滿臭雞蛋!

進京城這一日,街道兩邊都是看熱鬨的人群。

“哪個是一夜坑殺了兩千人的女將……”

“那個穿紫袍的!”

“這位大人長了一副菩薩相,我還以為三頭六臂呢。”

“誰說不是呢?”

……

桐桐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她是真怕沒移交完,人就先被殺了。

可進了京城之後才發現,刑部派人清查過了,兵部甚至調了駐守京師的城防。現在誰都怕出事!事出在哪裡,哪裡的責任。

金鎮北低聲道:“彆緊張,沒事。”

小心沒大錯!

金鎮北的嘴角又勾起來了:這股子謹慎,確有大將之風。

桐桐正瞧著呢,就聽到人群裡有人喊:“三姐——三姐——”

是季瑛。

桐桐瞪了她一眼:是不是蠢!我壞了人家那麼大的事,萬一有人報複怎麼辦?不在家等著,還偏到人多的地方叫嚷。

結果才叫了兩聲,桐桐就眼看著她被人拉走了。再朝後一看,身後的茶館四爺在裡面坐著呢,肯定是他叫人帶走的。她這才收回視線。

金鎮北後知後覺的知道那是林家的孩子,他輕嗤一聲,“果然,一家能出一根好苗就是祖上積德了!”

桐桐:“……”

到了刑部,交接之後,今天是沒法審的。誰也彆問什麼,按照流程走。

桐桐得先回家的!剛才跟四爺遠遠的碰了一面,知道他好著呢就行,她得先回林家。

林憲懷正在家裡訓斥季瑛,“……誰叫你跑出去的?關都關不住!千叮嚀萬囑咐,這個冬天都彆出門……給你專門請了假叫你在家呆著,你偏往出跑。”

季瑛委屈的低著頭,“我沒想那麼多嘛!”

林憲懷的手都抖了,又急又氣。

正訓斥著呢,槐花在外面喊:“三姑娘回來了。”

周碧雲急匆匆的往出跑,一看見人好好的,就阿彌陀佛一聲,“好好的就好!好好的就好!”

桐桐一把扶住了,“您跟我爹擔心了吧。”

周碧雲抓著女兒的手上下的打量,然後捧著臉看,“瘦成什麼樣兒了?快!快進屋。”

桐桐先跟走出來的黃氏打招呼:“嫂嫂受累了,才嫁過來就跟著我擔驚受怕的。”

“沒有!沒有!”黃氏撩開門簾,“快進屋裡,暖和!我這就給你準備洗浴的水去,飯菜也快好了……”

“有勞嫂嫂!”

這一進去,就見林憲懷坐在上面,季瑛跪在下面跪的端端正正的,一臉的心虛。

桐桐看林憲懷那繃著的臉,乖乖跪下,“爹,叫您擔心了,是女兒的不對。”

林憲懷沒叫起來,指著桐桐:“……你……你知不知道,多凶險……”

“是!我錯了,我以後一定小心。”桐桐說著,就抬起頭,然後訕訕的笑,“您看,這麼冷的天,我都凍透了。您容我去洗漱,回來咱一邊吃飯一邊聊,成嗎?”

仲琴趕緊塞了一杯薑茶來,“就是呀!爹!叫她先去暖暖……這吃不好睡不好的……等她吃飽喝足了,暖過來了……您怎麼收拾都行!”

伯瓊還塞了一根直溜溜的棍子過去,“爹,您拿著!回頭您抽她。但現在,叫她先起來……”

林憲懷舉起棍子,重重的敲在桌子上,“還不起來,等著我扶你呢?”

仲琴這才給扶起來,催著桐桐喝薑茶驅寒,然後推著她去洗漱,“走!我給你搓背去。”順便看看傷了哪裡沒有。

季瑛想起來,林憲懷又嗬斥,“你跪著,去哪?”

季瑛又乖乖的跪著去了:真知道錯了!

桐桐泡在木桶裡,周碧雲親自給洗頭,仲琴拎著熱水桶,一瓢一瓢的往裡面加熱水。

身上倒是沒傷,就是騎馬給大腿裡磨的,紅彤彤一片。

周碧雲一邊給搓頭發,一邊說她:“不怪你爹生氣,你說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怎麼辦?我最近常後悔,後悔叫你考什麼女官。回家來自由自在的,不也挺好。”

“瞧您說的!”桐桐就笑,“您一直供奉娘娘仙!當年祖娘娘若沒有舍得一身剮的氣魄,也不能有後來的她。名望那都不是白來的!哪個成功的人背後不扛事?既然當了朝廷的官,總也得做正經事的。再說了,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

仲琴就問說,“回來……然後呢?照你的功勞,這次至少得跟爹齊平吧,是去兵部嗎?”

桐桐:“……”這話跟這母女沒法說呀!她隻能岔開話題,說起了齊二,把在盛京碰見齊二,一直到齊二跟回來這一路上的事,都跟母女倆學了一遍。

這話話才落下,屏風那邊給桐桐在熏籠上暖著棉襖棉褲的黃氏就說:“這個齊二公子,以後但凡來找二妹妹,可不成了!不用問也知道,那李家的姑娘必是十分貌美的。這樣的男子,萬萬要不得!真要嫁給這樣的人,後半輩子且有苦頭吃呢。”

她說話聲音清脆,語速卻又不疾不徐的,“再是貌美,也有老去的一日。到那時,會如何?這找郎婿,需得看看家風。像是齊家,齊閣老外面也有紅顏,還是老來納的。想來這齊二對此也不以為意吧!再比如那金家,那家最最是荒誕,那家的兒郎更不是良配。”

桐桐:“……”前面說的很有道理……後面說的……也很有道理。

她跟著附和,說仲琴:“嫂嫂說的對,這齊二呀,以後離遠點。再要是說什麼對你情根深種這種話,你就大耳刮子扇他!你放心,咱家現在不懼他齊閣老。爹爹以後也未必要顧著齊閣老的面子。”

“知道!知道了!你給了爹掙回了底氣!”

周碧雲憂心:“……”你爹寧肯跟人低頭彎腰,也不想你這麼著去掙底氣。

用飯的時候破天荒的溫了酒來,給桐桐壓驚的。

其實桐桐真沒驚,但是林憲懷和周碧雲是真受了驚嚇了,隻看瞳孔就看的出來。她就先敬父母幾杯,叫緩緩這個情緒。

林伯瓊將炕沿的位置讓給黃氏坐,他自己站在下面幫著端個涮鍋的菜,然後才坐在板凳上。他一邊給桐桐遞牛肉卷,一邊問她:“你有多大的把握能給李廣田定罪?這次可是連問政院也開了。可惜,我又被調到求真館了。”

問政?

桐桐問說,“誰提議的?”

“金家那位四公子,那個小金大人。他最近常去求真館,陛下把庫房的鑰匙給了他……”

桐桐便點頭,反正自己想唱的戲,他總是要叫自己唱完的。甚至提前給自己把戲台都搭好了!

她把杯中的酒喝了,然後便笑,“既然敢拿下這個一品大員,我自是有把握的。”

林憲懷倒是不擔心這個,他真正擔心的是叔珩以後朝軍中傾斜。

之前常青蓮單獨找過自己,她特彆支持叔珩入行伍!可……做女將哪有那麼容易?不說戰場凶險,就隻訓練、風餐露宿,就夠人受的了。

比起前程,他更希望自己的孩子安生,過踏實的日子。

可一個乾下這等大事的人,早已經生出了雄鷹一般的翅膀,又豈是自己能左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