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嘻!世上還是好人多啊~(1 / 1)

官也封完了, 事也處理完了,可以準備下朝了。

老皇帝想起來“捉錢令史”的事情,順嘴——他發誓, 真的是順嘴一說:“金卿,你夫人呢?讓她進宮一趟。”

正在滿腦子想臘肉的工部尚書猛然抬頭, 驚疑不定地看著老皇帝:“這……陛下……這個時間?”

老皇帝納悶:“怎麼,朕想見你夫人還得挑日子?”

工部尚書小心翼翼:“臣是說, 現在才破曉時分……”

老皇帝更納悶了:“怎麼, 朕想見你夫人,不僅要挑日子,還得挑時間?而且, 下完朝就辰時了。”

工部尚書壯著膽子:“陛下……找皇後殿下會更好?”

老皇帝一擺手:“朕找完你夫人再去找皇後也不礙事,朕還沒老到這點精力都沒有。”

說完之後, 老皇帝看到不少官員都抬起頭, 似乎很震撼的樣子。

“?”老皇帝琢磨了一下。也確實會震撼, 畢竟他看著就不像會主動找女官的樣子——之前那些都是意外。

便耐心解釋:“金卿且安心, 朕並非在設陷阱, 也未曾想借此試探你家中是否仍在經商,朕隻是想詢問你夫人一些商業上的事情。若她真有才華,那與商業有關的新官便可與她一個。”

工部尚書惶恐的姿態一收, 下意識脫口:“商業?”

老皇帝還沒反應過來, 許煙杪心底已經瘋狂在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工部尚書以為老皇帝是那種要強占臣妻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錦衣衛指揮使心一緊,偷偷拿眼角瞄了一眼陛下, 果然看到陛下手背上,青筋不受控製地暴起。

帝平靜開口:“不,是朕想要覬覦臣妻。”

工部尚書心臟狂跳, 連忙告饒:“是臣小人之心了,不知陛下器識!陛下乃雄君聖主,誌在萬世,以社稷為大計,怎會溷於後宅!臣罪該萬死,竟然害得陛下出此誅心之言!”

老皇帝眉心的褶皺越來越深,看著好像十分不快。

工部尚書的心跳愈來愈快,開始在腦子裡構思自己的遺言。

娘子、兒啊、女啊,我可能要回不去了!府裡那頂子空棺材終於可以派上用場了!

“哈哈哈——”

老皇帝終於憋不住了,朗聲大笑:“卿與朕玩笑,朕也與卿玩笑,有趣否?”

“哈、哈哈哈……原來如此……”工部尚書煞白的臉色慢慢轉回紅潤。

朝堂上也不敢當眾擦汗,隻能在心裡把剛才提上去的那口氣鬆了又鬆。

好險好險,差一點他就想著實在不行,他就掛印而去,帶著老婆孩子跑路。雖然這尚書的位置是他開國時勞心勞力換來的,但如果後續在位需要用夫人來換,這還是人嗎!

梁瑞看了一眼金座上的皇帝,什麼也沒吭聲。

玩了一把尚書,老皇帝心情頗好:“還有事否?”

沒有就可以退朝,各自去各自的衙門乾活了。

接下來又是一些官員來彙報事務,拖拖拉拉,逼逼叨叨地當庭議完,才傳來一聲天籟——

“退朝!”

許煙杪本來都昏昏欲睡了,一聽到這話,腦子比誰都清醒。等老皇帝人一走,就迅速要往外躥走——沒來得及。

他認識的,不認識的,和他對上眼後都拱起手——

“恭喜許郎!”

“賀喜賀喜!”

“許郎高升,來日前途光耀!”

許煙杪隻好走兩步就感謝一句,等終於清靜的時候,哀歎一聲:“以後得不了清閒了!”

吏部有四司,分彆是吏部司、司封司、司勳司、考功司,如果隻說是吏部員外郎,那就必然是吏部司的。

吏部員外郎負責審核官員侯選人的解狀、資曆、考課等事,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會盯著他,來交好、來送禮,隻希望他能高抬貴手——更彆說,他還多了個靠近皇帝的侍中的官職,隻要他能隨便和皇帝提上一嘴,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連沆擠出來後,走到許煙杪身邊,聽到這話,頓時樂不可支:“多少人渴望升官都升不了,你就想躲清閒。”

許煙杪瞧了瞧左右沒人,身邊就好基友,壓著嗓子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哪懂什麼官場,爬得越高,越容易掉進什麼黨派鬥爭裡屍骨無存——有個詞叫德不配位!”

連沆未語先笑,隻道:“你怕什麼。”

你可是白澤,倘若你都是德不配位,這天底下人的位置,有幾個坐得穩。

連沆清咳一聲,道:“許郎赤子之心,又清廉愛民,正是陛下喜歡的模樣——切莫妄自菲薄,君一身秀骨,大有可為。”

許煙杪沒吭聲。他覺得自己挺有自知之明的,大有可為什麼大有可為,靠現代那點子紙上談兵的知識嗎?還是靠鐵絲網?還不如老老實實做好份內工作,不指望出挑,隻要不出格就行。

連沆都不用聽心聲,隻看許郎面上表情就知道他心裡是如何想的,笑了一下,也沒說什麼。

在他看來,許郎不用特意去做什麼,隻要維持如今這樣即可。陛下喜歡的,就是他這份赤誠。

“今日高升,又逢假期,許郎可想好去作甚了?”

連沆都想好了,如果許煙杪沒有其他事情,他就拉人去吃酒,難得升官!不吃點喝點,慶祝一下怎麼行!

許煙杪對他笑笑:“想好了,去花樓吃花酒。”

“吃酒?吃酒好……等等?!”連沆一陣心驚肉跳:“你說去哪吃?花樓???”

許煙杪語氣輕鬆:“是啊!已經約了人啦!我先走了!”

連沆停在原地,看著許煙杪遠去的身影,絞儘腦汁在想……

誰!是誰教壞了小白澤!

女子自稱湘娘,這是花樓給她取的花名,本來脫了身,應該有個新名字,但湘娘隻道:“叫習慣啦,懶得改了,一個名兒而已,沒什麼臟不臟的。”

她給自己弄了一身男裝,好方便進出花樓,藥材也買好了,她知道這些幫助對於樓裡的姐妹是杯水車薪,可她也確實沒那麼多錢去給她們贖身,能做的隻有這些。

許煙杪倒是反複思考了良久——

【感覺……這個花樓是能端掉的。】

所謂供需關係,如果沒人、或者少人來花樓,花樓破產,裡面的“員工”是不是能另找出路?

花樓又不是做慈善的,肯定不可能白養裡面的姑娘,就算賣去給人當小妾、當丫鬟,總強過在樓裡。

首先,先讓他踩個點兒!具體看看要怎麼辦。

陪湘娘白天見過她的姐妹,再把人平安送離花樓了之後,許煙杪等到晚上,硬著頭皮獨自一人踏進這種風月場所。

【好吵!】

【酒味也好重啊!】

【文人士子也好多啊……】

沒有一絲絲防備,也沒有一絲絲心理準備,下班後來嫖的官員突然聽到許煙杪的聲音,表情一瞬間古怪起來。

許郎……也到這個年紀了?

【誒誒?喝茶?喝茶就不用了!我不喜歡喝茶!】

【……奇怪,拒絕之後,怎麼感覺那些歌舞妓笑容一下子就淡了?】

那聲音裡透露出來的茫然不解,令得不少官員對著同桌的同僚擠眉弄眼,露出促狹的表情。

早就聽說許郎沒有妻妾沒有通房,連青樓都沒進過,現在看來,傳言並未失真啊。

才出萌兒呢!嫩得緊。

連“點花茶”都不知道,一杯花茶數錢文,是老鴇用來摸你兜裡有沒有錢的招數。

【同僚也好多啊……】

【呂鈺呂郎中就在,刑部事情這麼少的嗎?】

【噫,陽武侯也在,總不能找替身也找到這裡吧?】

【嗯???崔漪也敢來?這個妻管嚴不怕他娘子啦?】

花樓裡不少地方傳出了被茶水、酒水、口水嗆到的咳嗽聲。

被點名的那幾個官員勉強笑了笑,索性大大方方從窗戶裡探頭出來,對著某些也探頭出來到處看的官員拱了拱手。

不就是來花樓嗎!男人來花樓這是事兒嗎!陛下又沒有禁止官員□□!

沒被點名的官員們簡直把幸災樂禍刻在臉上。

某處室內,妓中名姬靠在官員懷裡,攀著他脖子,雙腕如藕,嗬氣如蘭:“恩卿是想到了甚麼好事,笑得那般開懷?”

——恩卿,就是對嫖客的稱呼。

官員向後一仰,靠著鴛鴦榻,笑眯眯地說:“看到有人擋在我面前被淋了一身水,我沒有淋濕,就高興。”

名姬雖然沒聽得懂,但也識趣地捧上笑臉,迎合幾句。

官員吸了口房中香氣,感喟:“可惜憐兒今天身體有恙,沒法子伺候人——你這調香手藝,真的不如憐兒。”

這名姬臉上表情連變都沒變,嫣然一笑:“憐兒也時常想著恩卿,聽說恩卿點了愛月,在病床上也掙紮著起來,告知愛月恩卿的喜好,可惜愛月愚笨,沒有憐兒姐姐手巧。”

官員摩挲著名姬腰肢,笑容曖昧:“何必妄自菲薄,你憐兒姐姐可沒你這把細腰……”

……

底下,許煙杪謝絕了第三十二個靠過來的歌舞妓。

其中還有名姬捂著嘴笑:“小相公是不是囊中羞澀,看你這麼俊兒,妾不收銀錢也願意接待。”

一聽這話,許煙杪躲得更快了。

那名姬的笑聲更加脆響。

卻沒想到,俊美的小相公又跑了回來,從自己兜裡掏了又掏,掏出來一袋銀錢,往她手裡塞:“我知道,你是……憐兒的好姐妹,這個給憐兒,讓她拿去請大夫。”

說完又跑走了。

那名姬安靜了一瞬,捏著那袋錢,整個人都顯得十分怔愣。

她聽不到許煙杪的心聲——

【好慘啊……】

【懷了恩客的孩子居然會被硬生生用棍子打掉胎兒。】

【四個月了,直接一棍子打掉。丟了半條命。現在還血肉模糊,臥床不起。】

樓上,那官員聽說憐兒身體不適是這個原因,再聽什麼血肉模糊,面上頓時流露出厭惡之色。打定主意以後來還是不點憐兒了,聽著膈應,倒是這愛月,十分知情識趣……

正想入非非,許煙杪的心聲又躥了過來。

【這些嫖客也真是不怕死,老鴇為了防止手中‘招財樹’懷孕,給她們平日裡的茶水和食物裡加了水銀,他們還敢來青樓,還敢用青樓的東西,吃青樓的食物……水銀有毒的啊!】

樓裡好幾處房中,突兀地多了杯盞破碎聲。

間接還有乾嘔聲,是有人在摳嗓子。

不少歌舞妓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這些大官發生了什麼,怎麼突然就推開他們/摔了杯碗,跑去旁邊吐了。

【啊……果然是要色不要命……不過也有可能他們不知道來嫖的嚴重性?基本上,花樓就沒有沒出現毒女的……】

【嘶,我要不要提醒一下商原啊?還監察禦史呢,經常來花樓,得了軟下疳都不知道……這玩意好像最後會連莖爛一二寸許來著?】

【算了,不提醒了,隻要來花樓的,得這個隻是時間問題。】

【呦嗬,這商原現在還抱著名姬誇人家腰細呢。】

“砰——”

許煙杪聽到了很重的,好像是誰弄翻了桌案的聲音,困惑地抬頭。

這……起紛爭了,還是樓裡玩的花?

【算了,也不關我的事,我還是再琢磨琢磨……嘶,嫖妓的同僚真的好多啊,吉安侯???怎麼又是你?】

樓上,吉安侯也想知道,怎麼又是他。

他哪裡得罪了許煙杪嗎?

【日禦三女……腎不腎虛的另說,這裡面好像有人得了楊梅瘡來著。】

【不過他也可能不在乎?覺得這是風流,不是醜惡?】

【估計是這樣了,在乎也不可能來花樓了吧!之前有個才子得了楊梅大瘡,鼻子都爛了,還被誇是風流韻事。】

房間裡,吉安侯正瘋狂地推開身邊的名姬,捂住自己的鼻子,瑟瑟發抖。

他怎麼可能不在乎!那可是鼻子都爛了!

該死的!怎麼其他家的花樓都很乾淨!就這家,那麼多事!

吉安侯泄憤似地摔砸著東西。

內心裡嘶吼:關了!一定要把這家花樓弄關門!

不行!不止是關門!裡面的娼妓也決不能再做娼妓,不然去了其他家花樓,他現在還沒有得楊梅瘡,以後讓他得了怎麼辦!

【哇!好多人在!】

【太仆寺少卿父子都來啦!真不怕家裡絕後。】

【還有個戶部主事?嘖嘖,舍己為人啊。他底下那個誰誰,還盯著他的位置呢!】

【禮部司務?!嘶!我看看我之前沒有和他有來往吧?還好還好,沒有,雖然這玩意應該不會通過交談、同桌吃飯傳染,但是也怪膈應的。】

【……應該?】

【啊,還有……】

許煙杪在花樓裡逛了一圈,嘀嘀咕咕一陣子後,十分頭疼地走了。

“怎麼辦啊……感覺背後高官挺多,好像不好搞掉?”

頭疼沒兩天,許煙杪聽說,他之前去的那個花樓被迫關門了,裡面的娼妓都被好心的不知名人士勒令從良了。怕在皇帝腳下引起騷亂,給人安排得妥妥當當。

這種好心人士聽說還不止一個。

許煙杪簡直驚喜。

第二天上朝都樂嗬嗬的。

【這世上還是好人多啊……誒?今天怎麼感覺少了很多個官員?我看看……怎麼都去醫館了?還是偷偷摸摸去的。】

【啊!!!】

【我居然錯過了這麼大一口瓜!】

【臥槽!那天我離開花樓後沒多久,吉安侯從那個叫愛月的名姬口中套出樓裡有花娘得了楊梅瘡!直接讓家丁砸了那個花樓!】

【嘶,還有不少官員也出手了!】

【怪不得啊,怪不得那個花樓會被關了,怪不得他第二天就請假去找了大夫。】

【我看看他怎麼知道的……‘大夫,我這兩天感覺那個地方特彆難受,你看看是不是出事了’,哦哦,原來是發現身體不舒服,猜測是不是那個病,就套話了。套完話第二天才找大夫……嘖嘖,先懷疑,再證實是吧?】

【找大夫還知道蒙著臉……也是,擱我也怕被同僚知道,還好蒙著臉,又是大晚上去的,彆人不知道。】

【那些請假官員都是這個原因啊,不過這請假理由還挺五花八門……哇,這個人對自己好狠,怕被發現,直接把自己腿打折了,明面上是治腿,實際上……嘖嘖,真是苦心孤詣。】

其他官員:“……”

微妙地對打折腿的某位同僚產生了同情心。

小白澤直接給你捅出來,你這腿白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