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1 / 1)

令人難以置信的結果。

現場一片嘩然,教授們上去和他議論,但卻仍然不能動搖審判官的決心。

他的權力是霸權式的,前面的演講就像是一把巴掌,狠狠地扇在在場人員的臉上。

程序正確又如何?步驟如此又如何?

審判官的權力,讓他足以越過其他人做下這樣的決議,而無法被動搖。

既然如此,他特意來看的全場演講,簡直就像是馬戲團的演出一樣,供他娛樂的把戲罷了。

所有競選人員都感到了恥辱,以及被戲耍的感覺。

哪怕是德高望重的幾位老教授,也品嘗到了身為小醜的感覺。

“你不能這麼做!”

“這、這!”

不少年輕些的教授群情激憤,一排排站起來控訴。

但這樣的爭議甚至不值得讓審判官回頭,他擺擺手,對著話筒撂下話:“如果有異意,之後再在官方郵箱投訴。”

......其實這就相當於是變相擱置了。

撂下話後,他如同出入無人之境般,徑直離開了會廳,留下滿腹憤怒的眾人。

王秋衡站在旁邊,面對下面吵吵嚷嚷的憤怒,哪怕知道這不是衝著自己的,但作為透明人站在高台上,感受山呼海嘯般的不滿,還是覺得心有餘悸。

他也更佩服那人的膽量:“真能激怒人啊。”

這下面坐著的都不是普通人,都是學術界的大佬,就算這樣他也敢戲耍,可見權勢有多大。

王秋衡不清楚遊戲世界的情況。

他之前頂多隻看過江城市中心的情況,看著和現代社會沒太多區彆,以為是基於現實設定的。

但現實裡,並沒有擁有這麼大權力的特殊官職。

到底是這個世界後來大變樣,還是原本就是如此?

王秋衡思考不出答案。

他看見李廷玉和顧星河也在人聲鼎沸時悄然離場,立刻清楚劇情還要繼續,快步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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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這兩人離開會場後,在一起碰頭,讓王秋衡不至於糾結應該跟著哪個人。

其實比起碰頭,準確地來說,應該是李廷玉找上了顧星河。

他們倆的表情並不友好,並且上演了筆記本裡記錄過的一幕。

[他遠道而來,嘲諷我,說想要這個項目的授權]

[“你與他的實驗方向背道而馳,搶到也沒有用,”李師兄說,“不如給我。”]

[......我討厭他的語氣]

[“.....輪不上你,”我說,“我才是他的弟弟。”]

三言兩語間,話語裡的火星子就已經多到要濺出來了。

李廷玉緊皺眉頭,在最後一句話出來後,拳頭幾乎攥出血,紅色隱隱從指縫裡漫出來。

他被這句話挑撥得動了真火。

又是這句話。

廷玉心裡仿佛有火在燒。

他有一瞬間分不清自己和成年後自己的區彆,分不清自己對這個並不了解的項目如此執著的原因。

他隻是想起自己恍惚中從資料裡的回想,想起曾經為這個項目費了多少心血,想起自己為了接近桑秋的項目組,做了多少不為人知的努力。

最後隻是被輕飄飄的一句血緣打敗。

李廷玉啞口無言。

顧星河也不再多說,轉身離開。

他意識到自己剛剛情緒有點上頭,仿佛代入這個場景,短暫地被成年版自己所取代,為了不說更多傷人的話,顧星河決定先走一步。

他們兩人的助手在外面車庫等候,並不清楚這次爭吵。

兩個人短暫相聚後,再此分道揚鑣。

他們甚至沒有談高中的事情,仿佛真的成為這個場景裡的人。

“.......”

李廷玉站在原地沉默,巨大的挫敗感在心頭壓著。

王秋衡糾結了一下要跟著誰看劇情,猶豫片刻,還是選擇了李廷玉。

他飄在李廷玉的邊上,看到李廷玉拿出手機,屏幕上顯示著新收到的消息。

來消息的人名字有點熟悉,王秋衡想了想才記起來,這是幫忙整理評分的助手工牌上面的名字。

評分助手:[李學長,這是我拍的評分表,你應該是拿下項目的人,教授們本來已經通過了,但不知道為什麼給審判官壓下來,顧星河教授根本不在評分的前三名內,哪怕不選你,也不該直接委任,這不符合步驟]

評分助手:[你彆拿我拍的照片出去,但是可以直接上訴,要求重新檢查,這份表應該就能重新提交上去]

李廷玉讀完了消息,他的臉色明顯更加陰沉。

隻是回複上還保持著禮貌,謝過了這位熱心學弟。

他把感謝的消息發過去,站在原地就開始編輯投訴的書面消息,點開官方頁面看了好幾遍。

中間偶爾被推送上來幾條審判官和這場競選會相關的熱貼,又悄無聲息地消失。

李廷玉編輯了兩三百字,忽然覺得耳邊一片涼意,遠處也似乎傳來轟鳴聲。

李廷玉:“......”

他擦了一把臉,頭頂冒出來一把傘,劉明舉著一把黑傘站在他身邊,表情複雜。

李廷玉說:“什麼事。”

劉明欲言又止,到底還是拿出手機,給他看醫院發過來的消息:“您手機屏蔽了醫院,那邊發到實驗室來......您父親在的醫院地震,您的父親正好受到波及,緊急轉移且搶救後,醫生通知說希望您儘快趕到。”

這是說得比較委婉的了。

李廷玉好久沒聽到“父親”這個詞眼,沉默一瞬,心情愈加複雜地點點頭:“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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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緊趕慢趕,來到轉移後的新醫院。

醫院門口來來往往,不少醫生護士在門口快速穿行,能看出來這次轉移非常

突然。

白色衣角和消毒水的味道夾雜在一起,營造出一種令人窒息的氛圍。

“李教授!”

負責醫師助手就在門口等著,看見他眼前一亮,連忙帶路,把他們一路帶上醫院五樓的房間。

房間內又是一片混亂,醫師們努力在轉移重要儀器的同時,保持床位附近的潔淨,但這不可避免地使周圍有些混亂。

滴滴響的儀器已經有些遲緩,這已經在向李廷玉釋放一個信號。

他簽了一係列同意書,坐在門口等醫生們把這位自己最熟悉的老人轉進手術室,進行最後的搶救治療。

中間還有些繁瑣的手續,劉明已經跟著助手去延後完成,在醫院裡忙上忙下。

李廷玉坐在門口,感覺有些恍惚。

他的腦袋裡猛然冒出來大量的記憶,來自身體裡成年版的李廷玉,或者說完全來自於自己。

數年前。

自從父親家暴自己,被送入醫院當植物人後,他就很少再和這位老人見面。

最近的一次見面,還是在數年前的高一時期。

父親突然從植物人的狀態下蘇醒,倔性子依舊,脾氣也還是很暴烈,身體反倒還不錯,因此拄著拐杖,就避開醫護的視線,走到醫院外邊,甚至要一路走回家裡。

他覺得自己沒事。

但身體這種事情,並不是簡單的自我感覺就能揭過去的。

在回去的路上,從植物人恢複蘇醒後沒半個月,他的身體極度虛弱,甚至很僵硬,走路都是非常困難的事情,更彆說一下子走這麼遠。

於是果不其然,李父在路上出了意外,在靠近馬路的邊緣摔倒,正好被車輛撞上,哪怕司機及時刹車,也造成了不小的傷害。

好在還活著。

靠著醫院掛瓶,李父又靠著植物人的狀態,在醫院苟延殘喘至今。

沒想到如今,居然又出了意外。

......

醫院搶救了很久,他也記不得自己坐了多久,在醫生走出來喊自己的時候,整個人都還有些渾渾噩噩的。

“去見他最後一面吧。”醫生輕聲說,向他點點頭。

李廷玉用有些綿軟的腿站起來,換上醫生遞過來的消毒裝備,走進了房間內。

搶救已經告一段落,李父躺在床上,生命體征靠那些精密的儀器來維持著。

但即便如此,仍然能看到李父的身體數值正在以不正常的速度下落,這預示著生命即將到來的終結。

李廷玉站在病床前,看著這位蒼老的病人。

因為常年臥床,使用流食或靠著注射活著,李父已經不成人樣,身體瘦到幾乎隻剩下一具骷髏,而這次地震給他帶來的肢體傷害,更是雪上加霜。

李廷玉看著他,恍若隔世。

當年壯碩的長者,能隨意毆打他的父親,已經成了這樣脆弱衰老的樣子......

李父勉強睜開眼睛,他的聲音很微弱:

“李......”

李廷玉頓了頓。

他到底還是抱著複雜的心態,蹲下去聽這位老人要說什麼。

李父:“......是你,是你.....我這樣......”

李廷玉垂眸:“倒也沒錯。”

李父開始咳嗽。

他開始有點上氣不接下氣,表情猙獰起來:“......你......會有報應的。”

他斷斷續續地詛咒李廷玉:“你以為,你就能好到哪裡去?”

“這是我們的家族遺傳,”李父說,“你以為你恨我,把我弄成這個樣子就可以了,但你早晚也會和我一樣,你知道嗎?你的爺爺當初,也被我弄成這樣過。”

這幾句不長的話,使李父分了好多句才完整講出來的。

李廷玉的耐心消失。

他沒興趣蹲在旁邊大半天,就為了分辨出一句帶著憤恨、毫無意義的話,於是撐著膝蓋,準備起身離開:“那麼告辭。”

李父說:“站住。”

李廷玉彎腰看著他,給這位熟悉的陌生人最後的遺言時間。

他以為仍然是毫無邏輯的情緒化詛咒,卻見李父眼裡冒出快意,斷斷續續地:“我要死了,我隻告訴你最後一件事,一件我當初查出來沒多久的事情。”

李廷玉看著他。

“你的試卷,當初是一個叫桑秋的給你的,”李父說,“那你知不知道,你的親生母親改嫁後的繼子,就叫這個名字?”

李廷玉:“......”

“他”再沒能說出話。

而這句最後的話像是一個炸彈,轟然在他的腦袋裡炸開。

最後。

......他從來沒這麼狼狽地離開醫院,手指顫抖,腦袋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