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1 / 1)

調查報告在兩天後就傳了過來,傳來時封逸言正待在自己的音樂公司裡,公司最近新簽約了一支樂隊,人事為他們組織了一場歡迎派對,封逸言身為老板也露了個面。

這支樂隊成員幾乎全員都是封逸言的迷弟,看到封逸言真人後這些男的簡直瘋了,上躥下跳的。

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主唱大著膽子拿出自己創作的歌,希望封逸言能指導下,或者跟他們合奏一次。

封逸言看了眼歌譜後同意合奏。

但沒應他們的請求當主唱,而是拿起了鼓槌,當了名伴奏鼓手。

陸詩靈也在,笑吟吟地毛遂自薦表示可以當鍵盤手。

於是吉他、貝斯、鼓、鍵盤、主唱各自就位,嗨爆的音樂響起,瞬間點燃了所有人,其他樓層沒參加party的工作人員也被樂曲聲吸引過來。

一曲畢,所有人都意猶未儘。

歌聽著燃,封逸言打鼓的樣子更是帥到人想尖叫,大家的眼睛和耳朵都像是經曆了一場極致馬殺雞,暈陶陶的飄不到地上,也不想飄到地上。

畢竟是老板,大家不敢誇老板打鼓帥,都一個勁地誇他們配合的好,誇主唱有創作才華。

封逸言也表揚了主唱幾句,並提了幾點可以改進的地方。

主唱順著封逸言的思路拿起貝斯試了試,發現這樣改果然更好聽,頓時對封逸言更加崇拜。

他想要湊到封逸言身邊想要說些舔狗感激的話,卻發現封逸言在看手機,於是沒敢過去打擾。

封逸言的手機在剛才打鼓時就響過,現在他一看,發現是私家偵探把露可的調查報告給發過來了。

調查報告很詳細,裡面詳細記錄了露可從小到大能調查到的所有事,連露可出生時的接生醫院都查了出來,資料顯示,露可作為新生兒登記時登記的名字就是露可,並不是後來改的名。

露可也是從小就挑食,愛吃肉,不喜歡吃蔬菜,不是後天立的人設。

父親也確實像她之前說的那樣因為救人離世,母親體弱多病,在她讀高中的時候撒手人寰。

封逸言看完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笑自己疑神疑鬼。

畢竟誰會那麼奇葩想出艸一隻狗狗的人設來接近他,最多像過去的一些人一樣養隻藍眼睛哈士奇來製造共同話題罷了。

得到真相的他心裡輕鬆了很多。

但漸漸的,另一股情緒卻湧了上來,空氣仿佛變得滯悶,封逸言覺得有點透不過氣。

他拿起鼓槌,忽然即興敲打了一段彆人都沒聽過的鼓點,澎湃到所有人的心臟都被懸空吊起,仿佛靈魂被雷電鞭撻,被海嘯拍打。

就在所有人陷入情緒高潮時,封逸言忽然意興闌珊地扔掉了鼓槌,起身向門口走去。

仿佛從激動人心的演唱會現場一下子回到普通人間,樂隊成員還有周圍的工作人員在遺憾曲子短暫之餘都有點無措。

老板好像不高興了?

其他人都不敢過去問封逸言,隻有陸詩靈敢來觸摸虎須,她小跑著追過去柔聲問:“怎麼了,是看到了什麼壞消息嗎?”

“沒什麼。”

封逸言腳步未停,答得敷衍。

這冷淡的態度讓陸詩靈錯愕了一下。

等回過神後,封逸言已經離開了這裡。

封逸言的心情越來越壞,暫時不想見任何人,他去了頂樓自己的音樂製作辦公室,輸入密碼打開門後,把自己往椅子上一丟。

此刻他的心裡翻湧著一股強烈的衝動。

他想讓露可改個名,隨便改什麼都好,隻要不要跟他的小狗叫一樣的名字就好。露可是專屬於他家小狗的名字。

原先他沒有這個念頭,可能因為他以為她隻是個不會再見幾次的路人。但現在,這個念頭前所未有的強烈。

坐了一會後,他拿出手機翻找出通訊錄裡的露可。

但是在拇指即將按下通話鍵的刹那他又頓住了。

他把手機往桌上一丟,心煩意亂地靠在椅背上仰頭閉上眼,脆弱修長的脖頸袒露。

露可的這個名字是她逝去的父母給起的,名字背後必定寄予著她父母對她的祝福。讓一個孤兒改名這種事他做不出來。

煩躁了好一會後,封逸言又俯身把扔在桌子邊上的手機給夠回來,翻到通訊錄聯係人那裡,點開露可的名字,拇指微動,面無表情地選擇把通訊錄聯係人徹底刪除。

隨後又切到微信,下滑拉到方助理的聊天框,把方助理之前發給他的那串露可號碼的聊天記錄也給刪掉。

刪掉後心情並沒好轉,心裡反而像悶著團火。

他打開右邊抽屜,從抽屜裡琳琅滿目的車鑰匙中挑了把機車鑰匙,抓起鑰匙起身,走進自己的私人電梯,按下負二層。

電梯一路暢通無阻,很快叮的一聲到達了地下車庫,可就在電梯門徐徐打開之際,他忽然看到了門外的陸詩靈。

腳步頓住,他有點錯愕。

“你怎麼在這?”

陸詩靈笑了,笑容帶著淺淺的無奈和縱容,面容溫柔如水,輕聲道:“我去不了頂樓,又怕你心情不好去飆車,所以等在這裡碰碰運氣。”

普通電梯去不了頂樓,隻有封逸言的私人電梯才能到。封逸言把頂樓當成自己的私人場所,他是個很注重領地界限的人,隻有公司的總助才有通行權限,所以即使是陸詩靈也上不去。

剛才陸詩靈請求過總助帶她過去,但是被對方拒絕了,雙方扯皮了很久,最後鬨得雙方都挺不愉快。

但在封逸言面前她沒有表現出絲毫鬱氣,依然是那麼平和柔婉,簡直快要冒出仙氣來了。

其實,剛才那一幕場景、那一番話換作是任何一個普通人,怕是就要徹底栽在陸詩靈身上了。

一個大美人這麼在意你,即使之前被你忽視也絲毫不生氣,反而擔心你的安危。去不了你的辦公室,就選擇在陰冷的地下車庫枯等著碰運氣,這是一種怎樣撼動人

心的溫柔。

但這是封逸言。

所以他隻是有點愧疚,微微移開目光,說了聲,“抱歉。”

但能聽到封逸言的道歉也很難得了,陸詩靈淺笑道:“我不是來聽你道歉的,如果心情不好的話,我們去出海玩好不好?就當陪我,怎麼樣?”

這個提議對心浮氣躁的封逸言來說無疑是一個極好的提議,海面廣闊,正好可以散散躁鬱。

封逸言想了想同意了,“好,後天吧。”

陸詩靈:“明天有事要忙嗎?”

封逸言沉默了下:“嗯,去一趟如真寺。”

“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她柔聲問。

“不用了。”

陸詩靈唇角微抿,眼中極快地掠過一絲陰鬱,又很快隱去,柔順地應了聲,“好,那我不打擾你。”

其他人,包括楊雨果那群人都不知道封逸言時不時會去趟如真寺,更不清楚他去如真寺的原因,但她知道。

如真寺跟他小時候養的那條狗有關。

原來之前待她那麼冷淡,是又想起了他的那條狗啊。

封逸言是小學五年級時從港島轉到他們小學的。

轉來的那天全校都轟動了,港島封家的小太子,以前都隻能在新聞報道上看到的,居然會跟他們同班,而且本人又生得好看成那樣子,粉雕玉琢,漫畫裡走出來似的,精致到把他們學校裡的明星子女都比成了渣渣。

她很幸運跟封逸言分到了同一個班,但封逸言很冷漠,性子很獨,除了必要的交流外幾乎不跟彆人說話。

普通人的沉默寡言是孤僻老實。

但封逸言那種沉默寡言就是高冷,是高嶺之花了。

他的封閉反而為他添了一層神秘光環。

小學生其實很早熟,特彆是五六年級的小學生。普通家庭的小女孩還矜持靦腆些,但他們學校的女生都是有錢人家的小孩,個個是從小被金錢澆灌、被家人寵大的公主,膽大且自信,那時候向他表白的女孩子多到一個班都塞不下。

但封逸言真是一冷到底,哪怕有女生堵在他面前跟他表白他也好像沒聽到似的,當個擋路的樁子似的就那麼冷漠繞過去,能把小女孩氣到跳腳。

她也想接近封逸言,但她不像那幫沒腦子的同學一樣,她知道貿然表白一定會被忽視。

正巧她有個親戚在港島,那時她沒抱什麼希望去跟對方打聽,結果發現了一個大驚喜,那親戚竟然跟封家管家也有親戚關係,於是幾次下來,她順利打聽到了那隻哈士奇的故事。

打聽到這消息後不久,她外婆養的老邊牧正好離世。

那時她的外婆哭噎著想要為那條老邊牧舉辦一場葬禮,魔都的寵物殯葬行業向來很發達的,火化、超度之類的都可以做,她是很不理解的,狗死了埋了不就好了,為什麼要像人一樣折騰。

但得到那個消息後,她不僅大力支持外婆給那條老狗辦葬禮,還邀請了全班一起來參加。

禮上她模糊了那是外婆的狗狗,同學們都以為是她養的狗。她沒有哭的很傷心,就隻是像封逸言一樣沉默著,模仿他的封閉。

可惜等到最後都沒等到封逸言來,封逸言沒有去參加那次葬禮。

她本以為失敗了。

結果一個禮拜後迎來了轉機。

那時她有點不甘心想再試試,於是每次上體育課自由活動時都一個人躲在一樓樓梯處,她知道封逸言有時會待在二樓。

終於她等到了封逸言下樓,她低著頭把玩著毛氈小狗,假裝沒聽到腳步聲,不知道封逸言從樓梯上下來。

封逸言走到她身邊時,腳步忽然停住了。

那時她的心臟也險些停住。

他開口,聲調冷漠地問了她毛氈玩偶的一些問題。

那個毛氈玩偶是外婆專門請了一名定製師,用老邊牧毛發做成的等比例縮小毛氈玩偶,隻有巴掌大,做得很真,她是從她外婆那裡悄悄拿走的,打算借用一個月,一個月還沒效果,就把它還給外婆。

她回答後,封逸言最後還問了她一個問題。

“這麼喜歡狗,打算再養一隻嗎?”

那時她心臟劇烈跳動起來,捏著迷你毛氈狗,心頭湧起一種強烈預感——這個回答或許關係著她以後是像其他同學般被一視同仁地忽視,還是被他特殊對待。

她現在還很清楚地記得她那時的回答——“不會再養了,我感覺養了其他狗狗就好像背叛了奧利奧一樣,奧利奧會難過的,而且……我的奧利奧是獨一無二的,我要永遠愛它。”

這句話仿佛叩開了封逸言的心門。

之後他就待她有幾分不同,願意接受她的靠近,跟他說話他會回答。

小時候的封逸言雖然難接近,但遠不如現在這樣難到像爬國境線似的……她運氣很好,在小時候遇到了剛剛遭受人生低穀的封逸言。

但她不明白,為什麼十三年過去了那條狗在封逸言心中還有這麼重的分量,不過是一條狗而已啊。

不管陸詩靈怎麼不理解,封逸言第二天還是去了如真寺。

他沒有叫司機,天蒙蒙亮時自己一個人驅車去的。

如真寺坐落在魔都郊區的風景區旁邊,這兩年香火越來越鼎盛,每年都有眾多遊客前去遊覽或是上香。一般遊客需要把私家車停在山腳下,再乘坐遊覽車上去,但封逸言的車能直接開上山。

因為他幾乎捐了半座寺廟。

封逸言的到來受到了如真寺主持的親自接待,在主持和僧人的陪同下,他們穿過花木,穿過幽靜回廊,來到遊客止步區域,最終進入一座掛著往生堂牌匾的大殿。

邁進門檻就可以看到案上露可的照片。

一隻哈士奇在陽光明媚的綠茵草地上蠢兮兮地大笑,案上供著鮮花,各種狗狗玩具,還有用饅頭做成的整雞、牛排等肉食。

或許二哈的照片放到哪裡都好笑,這一幕看起來頗有喜劇效果,以前有遊客誤闖進過這裡,還以為這裡是什麼喜劇片的采景地,畢竟正常寺廟誰供一隻哈士奇。

封逸言在看到露可二兮兮的照片也忍不住牽動了下嘴角,但想到那被輾軋得滿條街都是的碎肉血液,想到那錐心刺骨的誤會,想到這蠢狗至死都在找自己,就無論如何都笑不起來了。

封逸言看了照片一會後,把帶著的花輕輕放到了案台上。

主持和僧人們都像以往那樣離開,把空間留給封逸言一個人。

他站了一會後,開口對照片柔聲說話:“以前你最喜歡往桌子上跳,不讓你跳就嗷嗚個不停,現在一直待在桌子上開不開心?”

理所當然的,不會有回答。

封逸言對著照片說起了最近發生的事,就像小時候抱著它跟它說話一樣。

最後他提起油壺,垂眸將酥油倒進燃著的長明燈盞裡,放下油壺後,他神色灰暗地低聲說了一句以前每次來都說的話——

“下輩子投個好胎,找個好主人。彆再那麼壞運氣的碰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