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忘憂(1 / 1)

月光映照潛行的身影,那道黑影從靈田方向來,直奔三層靈寵彆墅。

與此同時,毫無睡意的紅鈴也睜開了眼睛,準備夜探天衍宗,找出那暗藏之人。

她現在修為壓製到金丹境,並不敢放出神識查探,先前碰面時,她察覺慕秋已經突破到金丹了,行動間更有幾分忌憚。

她下了樓,正要出門,忽然察覺門口多了一股陌生氣息。

什麼人?

她心頭一凜,收斂氣息藏在了門後。

另一邊,阿牛緩步靠近了小樓,白天他接到主子傳信,要他彆再耽擱,趕緊殺了白狼要緊。他一面心寒於主子半點不在乎他的處境,那元嬰高手還不知藏在何處,一面又不得不聽令行事,等長耕睡下後,摸黑來到小樓,意欲誅殺忘憂。

月色下,阿牛緩緩推開了靈寵彆墅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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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裡,慕秋被眼前一幕驚呆了。

她入定前布下的結界消失了,淩亂的被褥堆在床上,被褥中間,躺著一個纖細的少年,少年長發披散,烏黑發絲間藏著一對毛絨絨的銀白狼耳,他渾身不著寸縷,隻有被子遮掩著重點部位,被子下露出一截筆直小腿,還有蓬鬆的狼尾巴。

這明顯的半妖特征讓慕秋驚訝,她記得狼崽明明擁有純粹的狼妖血脈,怎麼會是半妖?

當她將目光投向半妖臉上時,更是直接愣住了。

少年的五官生得極好看,唇紅齒白,睫毛濃密,眼尾藏著一顆小小的紅痣。

這熟悉無比的長相、這顆紅痣讓她目光一縮,頃刻間,劍已出鞘——

“忘憂!”

劍氣凜然,狼崽被驚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睫毛顫動,眼眸緩緩睜開,瞳孔是濃得幾欲吞噬黑暗的墨色,毫無疑問,這是一雙屬於魔族的眼睛。

可這雙以往總是帶著幾分狠戾凶殘的眼裡,此刻卻滿是迷茫,像是失去了親人的幼獸,抬手抓住了她的衣袖,用腦袋蹭了蹭,開口是清潤的少年音,“唔,好困……”

全然沒把架在脖子上的劍當一回事。

慕秋一雙眉毛都擰起來了,眼前這狼妖有一張和她的宿敵,魔族少君忘憂一模一樣的臉,甚至生有魔瞳,可他卻保持著半妖形態,沒化形之前,血脈更是純粹的狼妖。

她跟魔族少君打生打死一百年,從來沒聽說過他還有半妖形態啊,他不是純粹的魔族麼?

莫非隻是長得像?

可這紅痣、魔瞳,都是魔族少君的特征,連名字都一樣,哪有這樣的巧合?

慕秋腦子裡亂成一團,試圖梳理清楚。

假設這狼妖就是魔族少君忘憂,他不知被誰追殺受了重傷,一路從魔界逃到靈界,期間不慎摔下山崖摔壞了腦子,激發了體內潛藏的狼妖血脈,於是變成了一隻妖力微弱的狼妖,被六道散人撿了回來……

這樣一想倒是說得通,不過魔族少君竟然有妖族血脈,這在魔界恐怕也是一樁秘聞吧!

不過這跟她無關,仙魔立場勢不兩立,往日宿敵就在面前,且毫無反抗能力,殺,還是不殺?

她剛剛飛升仙界百年,還是個寂寂無名的小小靈仙,若她能殺了魔族少君,乃是大功一件,彆說靈仙第一大勢力聞仙宮,怕是仙帝統領的九霄殿都能有她一席之地,而且她和忘憂在戰場上互相傷過對方,宿敵照面,殺了他本是順理成章的事。

可是——

她劍下遲疑,隻因她覺得,如果忘憂有一天死在她手裡,那必然也是在仙魔戰場上,公平決勝,生死無尤,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趁人之危,趁著他失憶時動手,實在是勝之不武。

畢竟他們之間是有立場之彆,並無私仇。

緩緩收回劍,縱然一時收斂了殺意,她的眉頭還是沒鬆開。

就算不殺他,這魔族少君留在身邊,終究是個隱藏的麻煩。

然而很快她就無暇思考了,少年臉上泛上薄紅,額頭冒出薄汗,無意識的蹭起了被子,“唔……好熱……”

這床本來就不大,兩人又隻隔著一層被子,她明顯察覺到對方被子下發生的變化。

偏偏少年還渾然不覺,雙手纏著她的手臂,隔著被子蹭蹭她。

慕秋整個人都不好了,誰能想到一朝下界,跟宿敵湊到一張床上,還碰上宿敵他發.情了!

忘憂似越來越難受,他發出無意識的低吟,連眼尾也染上了紅,那顆小痣更顯得旖旎生香。

他的身體變得越來越燙,像一塊炭火,額頭的汗也更密了。

這不對。

他這情況不像是發情,倒像是中了什麼藥。

慕秋猛然想起白天他吃下的那些丹藥,蜘蛛妖說那些丹藥不分種類,什麼藥性都有,恐怕其中就有這種藥。

她趕緊翻身下床,“你等著,我叫大夫來看看。”

衝出小院,倒像是鬆了口氣似的。

她正準備去找紅鈴來看看,就見小樓那邊傳來不同尋常的靈氣波動,似乎有人動起手來了。

慕秋神色一凜,趕緊衝了過去。

小樓外,阿牛和紅鈴戰至一處,一時難分高下。

在看到對方的瞬間,兩人不約而同想到了一件事:天衍宗竟然派此人埋伏/對付我,我的身份果然已經暴露了!

當下雙方都動了殺機,紅鈴壓製了修為,又占了先機,本該一擊製敵,沒想到對方皮糙肉厚,那金色鼻環更不知是什麼法器,竟能亂人心神,竟使她陷入纏鬥中。

這時慕秋提劍趕來,雙方都是一駭——

天衍宗的幫手來了,我得趕緊跑!

慕秋喝道,“阿牛,你夜闖小樓,意欲何為!”一劍衝他而去。

腳底抹油到一半的紅鈴倏然刹車——怎麼她好像沒暴露?

對面那人和慕秋不是一夥的?

難道他也是個內奸?

慕秋劍出如電,防高敏低的阿牛疲於防守,左支右絀,鼻環像是燈泡一樣亮了起來,可對慕秋影響甚微,她疾聲厲喝,“誰派你來的?”

阿牛彆看長相憨厚,嘴上不肯吃虧,“自然是你惹不起的人物!”

“你不是長耕的坐騎嗎?為何背叛他?”

“坐騎?”阿牛語帶不滿,“老廢物憑什麼驅使我!我乃仙牛,牛牛牛牛,哞——”

他眼中泛起紅光,似乎又要失控,這時,一陣鈴鐺聲響起,阿牛失控的勢頭驟然一止,渾身抖如篩糠,發出綿長的牛叫聲。

長耕氣喘籲籲趕來,“阿牛,你在乾什麼?!”

阿牛知道自己背叛長耕的事瞞不住了,他做了許多年的耕牛,鈴鐺一響就要犁地,已經成了刻在骨子裡的本能,他更痛恨自己這種本能,“老廢物,我已經今非昔比,你以為你那破鈴鐺還能控製我嗎?”

他金色鼻環發出一陣燦光,長耕的鈴鐺竟為之一停,趁此機會,阿牛奪路而逃!

慕秋的劍氣追至,他竟借著牛皮粗厚,生生扛了這一劍,潛入茫茫夜色中,不見了蹤影。

長耕痛心疾首,氣得連連跺腳。

“你可知他受何人指使?還有他那鼻環是怎麼回事,瞧著倒像是一件法器。”

“往日他鬨脾氣,說不想耕田,老夫隻當他是偷懶,誰知他早就生了二心!”長耕道,“可這……平日裡也不見他和誰接觸啊?至於那鼻環,原是和這鈴鐺一套的法器,因他性情莽撞暴躁,這鼻環有靜心之用,是他還沒化形時特意尋來的,如今一看,怎麼像是被人動了手腳?”

慕秋一聽,便知老頭是個糊塗的,估計是問不出什麼了。

倒是一旁的紅鈴看著長耕的鈴鐺,伸手摸了摸自己發間綴著的小鈴鐺,心下暗驚,她這是祖傳之物,傳了不知幾千年才傳到她手上,為何竟感覺跟老頭的有些像?這老頭又是什麼人?

“道友沒事吧?”慕秋轉向紅鈴,後者回過神來,想起自己的受傷,一手捂住心口,“若不是姑娘及時趕來,我怕是要沒命了!不知那……阿牛為何要行刺我?我與他素不相識啊。”

慕秋心知她是被殃及,阿牛夜闖靈寵住處,想殺的人毫無疑問是忘憂,這樣看來,忘憂的身份極有可能已經暴露,追殺他的也許就是打傷他的那一夥勢力。

想起忘憂,她想起來這回事,“紅鈴姑娘,我師弟好像不慎吃錯了藥,能麻煩你過去看看嗎?”

紅鈴滿口答應。

看病她是不會看的,但是閣主會。

靈寶閣主丹華是個奇才,他不僅精通丹術,還通醫理,懂煉器,各方面都有涉獵。她來之前便與閣主商議定,她謊稱醫修,是為了讓慕秋放鬆警惕,真要她看病的時候,她會提前服下降靈丹,閣主的靈識便可短暫取代她。

這本是十分冒險的做法,承載的一方極有可能被對方奪舍,但他們主仆之間信任深重,旁人難比,還是紅鈴主動提出來的。

來到小院,慕秋想起忘憂還衣不蔽體,忙道,“我先進去看看,姑娘稍等。”

進了房內,四下一片漆黑,床上空無一人,隻有窗戶微敞,晚風徐來,慕秋大驚,忘憂那副樣子,竟然還跑出去了?

魔族少君星夜果奔,不知道這個消息賣到魔界有多值錢?

她一走神,忽覺腰間溫熱,竟被人抱住了。

狼崽緊緊貼著她,熱烘烘的腦袋蹭來蹭去,毛絨絨的耳朵蹭得脖子一陣癢癢,大尾巴也不安分的纏著她的腿,墨色魔瞳瀲灩生輝,“主人……”

這時候衣服倒是穿上了,銀白袍子裹著少年單薄身形,露出精致筆直的鎖骨,這袍子冰涼如綢,她房中可沒有此物,約莫是他自己的皮毛所化。

知道給自己穿衣服,看來腦子還沒壞的徹底。

眼前少年緋豔熱情,慕秋卻是一點旖旎心思都沒有。

忘憂失憶了,她又沒有,若不是知道他受傷失憶,第一時間隻會想到這是不是什麼魔界的美人計。

紅鈴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眼尾緋紅的少年抱著清麗的女修,前者一臉柔情眷戀,後者神色戒備,仿佛在面對什麼驚天大陰謀。

“咳。”紅鈴清了清嗓子。“我來幫他看看。”

卻見那一臉柔情的少年狠狠瞪向自己,仿佛她打攪了什麼好事。

紅鈴:?

你好像有什麼大病?

眼看他就要露出獠牙,慕秋拍了他的頭,“不準亂凶。”

少年回頭衝她搖尾巴撒嬌,一秒變乖巧。

紅鈴:6,這變臉速度,白骨精看了都要自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