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秋沒想到接下懸賞的會是這樣一個老頭，目測他都快有一千歲了，到了這個年紀，該不是為了名利而來，莫非這回真的遇上了高人？

她道，“正是我們天衍宗下的懸賞，如您所見，天衍宗範圍內沒有靈脈，亦無靈泉，靈氣也比其他地方稀薄……”

老頭側耳傾聽，時不時嗯兩聲，好似胸有成竹。

說完，老頭捋了捋胡子，做沉思狀。

良久。

他還在想，慕秋已經開始原地打哈欠。

佛子都忍不住問，“老先生，您有何高見？”

老頭道，“劍？我沒有劍。”

慕秋：……敢情這老頭是個耳背！那你剛才嗯個毛線？

他身後的年輕人湊上前，大聲道，“她說這裡沒有靈脈！！！”

聲音之大，震耳欲聾。

牆上的灰都撲簌簌震下來一層。

“哦——”老頭拉長了語調，又半晌後，猛地一扯胡子，瞪眼，“沒有靈脈？”

她點頭。

“沒有靈脈，倒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不過，也確實是個問題。”

慕秋：……這說胡話的症狀還有救嗎？

她心道，這哪是什麼高人，高齡倒是真的，分明年紀大了，已經老糊塗了。

“老大爺，您高壽？”

“我？我不是高手。”他笑眯眯道，“我隻是個種田的。”

“師父，她問您多大了！！！”旁邊的青年扯著嗓子喊。

“噢。”他琢磨了一會兒，反問，“阿牛，為師多大了來著？”

“九千九百歲了！！！”

徒弟接著說，“我師父已經耕田一萬年了。”

她的眼皮抽了抽：“你的數學是劍修老師教的？”

而且靈界之人壽命又不是無限的，金丹壽一千，元嬰壽五千，他也就是個金丹修為，九千九百歲，還不得成精了？

老頭才想起來還沒介紹，“這是老夫的徒兒阿牛。”

阿牛名副其實，長得牛高馬大，身材魁梧，長相憨厚老實，鼻子上套著一個碩大的鼻環，金燦燦，沉甸甸。

她忍不住盯著看了會兒。

戴鼻環倒沒什麼稀奇，但直接從兩個鼻孔中間穿過就很怪了，看著就覺得鼻孔疼。

誰家鼻環會這樣戴啊？

又不是牛魔王。

“牛兄。”出於禮貌，她點了點頭。

“哞~”

慕秋：？

沒聽錯的話，他剛剛好像發出了牛叫？

老頭不著痕跡踢了徒弟一腳，徒弟立馬閉嘴。

真是怪異的師徒兩。

老頭還在吹噓，“這靈田的難題，若是我都不能解決，天下就沒人能解決。不過……在出手之前，我有個問題。”

“什麼？”

“當你們天衍宗的榮譽長老，管飯嗎？”

哈。

原來是來蹭吃蹭喝的！

老頭笑眯眯：“為師想吃七彩仙靈雨露鴨。”

慕秋：你在想屁吃。

她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要不咱們還是先去看靈田？若能解決靈田的問題，您想吃什麼都不成問題。”

“嗯……”老頭眼睛睜開一條縫，“姑娘可不要糊弄我。”

“怎麼會呢？”慕秋笑得和善，“像您這樣有真本事的人，正是我們天衍宗急欲招攬的人才啊。”

“嗬嗬。”

迦禪目送著他們往後山走去，心情複雜，一個憑空畫餅，一個蹭吃蹭喝，真是沒誰了。

一路上長耕拄著拐杖緩步而行，鈴鐺發出一串細碎響聲。

說來也怪，誰會在拐杖上係一串鈴鐺呢？難道是怕自己摔倒了沒人發現，求救用的？

慕秋走在前面，白狼寸步不離跟在她身邊，並未注意到，鈴鐺響時，阿牛身軀就不由自主發出一陣輕微顫栗，微不可查，又連綿不斷。

高大的青年不受控製的抖動，目光牢牢鎖在前方的白狼身上，看似憨厚的臉上，殺機一掠而過。

白狼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師徒二人卻是平靜得很，好像什麼都沒發生。

走了一陣，老頭走不動了，他還沒說要休息，白狼先不走了。

它蹲坐著，尾巴甩動，“嗚嗚”出聲。

“道友這隻靈寵倒是頗為靈性。”

“這不是靈寵，是我小師弟。”

她低頭，“自己走。”

白狼，“嗷嗚嗚~”

狼崽走不動了，要抱抱。

那尖尖耳朵動了動，琥珀眼眸流露祈求，從腦袋頂到尾巴尖都透著一股子撒嬌意味。

慕秋和它對視三秒。

狼崽歪頭，表情可萌。

“你……”

話未說完，狼崽已經蹦上了來，它心理上覺得自己是幼崽，實際可是一頭成熟的白狼，抱起來就像舉起了一座小山，好在她作為劍修臂力驚人，抱隻百十來斤的狼不在話下，就是看路不太方便。

狼崽可不管這些，它的大腦袋挨挨蹭蹭著飼主的脖子、下巴，被飼主這樣抱著，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氣味，讓狼崽覺得無比幸福。

一把年紀的長耕看得目瞪口呆，“道友對令師弟真是疼愛有加。”

慕秋：“你想多了，關愛智障，人人有責。”

長耕：……

一路走到後山，樹林蔥翠清幽，附近山巒連綿，景是好景，隻是靈氣甚是稀薄，跟造化靈秀的青嵐宗簡直沒得比。

長耕顫巍巍站定，拐杖高高揚起，猛地往地下一杵。

嘩啦啦鈴鐺亂響。

仿佛無形的水波擴散，他的靈識擴散到地底極深處。

慕秋微微變了臉色，他明明已經衰老得像是一個凡人，還能此等靈識強度，這是……金丹？不，是元嬰！

這人竟不是騙子，先前看他手裡的鈴鐺平平無奇，現在看來，分明是件極厲害的靈寶。

不久後，長耕緩緩收回靈識。

“如何？”

他的神情高深莫測，往前邁一步，一腳踢中了前方凸起的一塊石頭，眼看就要摔個狗吃屎，還好他徒弟早有準備，及時扶住了他。

看這熟練的動作，也不知道平時摔過多少次了。

這人到底是高手還是菜雞，竟如此令人捉摸不定……

老頭子站穩了身形，睜眼道：“此地是絕地啊！”

“何為絕地？”

“就是地下靈息斷絕，沒有一絲一毫的靈氣。老夫方才查探過了，這附近方圓百裡的地下，都沒有靈氣！”

因為過於震驚，老頭渾濁雙目從兩道長眉中露了出來，“老號稱仙……靈界第一種田能手，放眼整個靈界，卻還從未見過絕地！”

天衍宗的地下是絕地？

慕秋皺眉，她能感知到天衍峰附近靈氣要比彆處稀薄，可沒想到地下的靈氣是枯竭的。

“那這些草木……”

“草木中蘊含微弱的靈氣，都是吸收天地間散逸的部分，而不是從地下汲取，幾乎跟凡間的草木沒什麼區彆。”他解釋，“六界之中，隻有凡界才存在絕地。”

慕秋不禁皺眉。

六道散人將宗門建在沒有靈脈的地方就夠扯了，地下竟然還是絕地……他可是風水卦師啊！他既然能算到青嵐宗的靈田風水，難道算不出這裡的風水有問題嗎？

還是說，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她壓下心中疑惑，不抱希望的問了一句，“這種情況，您可有辦法解決？”

長耕斬釘截鐵回答：“有！”

他湊近慕秋，“那個七彩鴨……”

慕秋：“讓師弟給你買。”

老頭滿意了，“你可知萬象化靈陣？”

“生不變為萬變，化無靈為有靈，那個萬象化靈陣？”

老頭眼神微變，一個築基修士能有這等見識，連這種冷僻陣法都聽說過，她似乎並不簡單。

他道，“隻要能在此地布下萬象化靈陣，沒有靈氣的山頭也能種田。”

慕秋精神一振，“布這陣法需要準備什麼，我一定儘全力尋來。”

老頭示意她附耳來過，想要密囑幾句，她往前一湊，頓時一個碩大的狼頭懟到了老頭面前，白狼張開了嘴——

長耕猝不及防，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慕秋放下狼崽，嚴肅批評：“說了不要亂吃東西，吃壞肚子怎麼辦？”

邊給長耕道歉，“您彆跟智障一般見識。”

長耕：……怎麼感覺這麼怪呢？

他告訴了慕秋布陣所需之物，還說儘可慢慢準備，他也好多蹭幾頓，不是，多觀察觀察情況。

卻見她颯然一笑，“放心，明日我必湊齊數目。”

這一刻，長耕隻覺她的氣度非同一般，竟是如此可靠。

-

夜色沉沉，靈寶閣閣主丹華躺在他那五百米寬的大床上，輾轉反側。

他一閉上眼睛，就是慕秋唇角含笑，眸光流轉，緩緩拿出一根雞毛的畫面。

他在乎的，不是他賠了49999.9個上品靈石，而是他引以為傲的判斷力出現了偏差，他身為靈寶閣閣主的威嚴遭到了挑戰！

這時，他放在床頭的靈玉簡亮了。

慕秋：滴滴。

是她！

丹華精神一振，翻身坐起。

剛想秒回，又覺得回得太快有失身份，好像他成天不睡守著玉簡等著她的消息一樣，於是等爐裡的香燃了一截才回道：何事？

慕秋：大師，你的鑒寶鼎還好用嗎？

丹華：百餘年來從未出錯。

慕秋：那就好。

慕秋：今日收拾儲物袋，發現袋子裡還有一縷狼妖毛，大師還要嗎？

丹華眸光沉沉。

他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這一次，他不僅要連本帶利贏回來，還要讓慕秋對他心服口服，讓她知道——真正的聰明人，絕不會在同一個坑裡跌倒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