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長，要衝了。”班長爬過來，壓低聲音道。

朱一霸緩緩抬起手來，剛準備下令時，突然又被班長一把拉住手臂。

適才等著下令的班長，在餘光中瞥到對面山腰處白光一閃：“排長，等等。”

他舉起望遠鏡朝適才閃光的地方望過去，一下就找到了人。

一名男子隱在一棵樹後面，手上托著一支AK-47，正穩穩的瞄準著下方交易現場。

“班長，怎麼了？有情況嗎？”朱一霸眼看著路邊的交易馬上就要結束，雙方人員在揮手告彆，情急之下壓抑著聲音，催促道。

班長點點頭頭，沉聲道：“排長，對面山上架著狙擊槍。我建議把山裡邊的人的車牌照記下，回去再倒查。行動的話，我們可以先取消。”

“取消？”朱一霸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這可是參謀長下達的命令，怎麼可能取消？”

說完，他同樣舉起望遠鏡，順著先前班長看去的方向面望了過去。

很明顯，一名托著步槍的男子映入眼簾。

班長想了想，說道：“或者我們先乾掉對面的狙擊手，不過距離有點遠，那人又在掩體後面，不一定能搞定。”

朱一霸一邊盯著那名狙擊手，一邊說道：“不行。隻要我們一開槍，不管能不能擊中對方，下面路上的兩人得受驚跑掉。他倆開著車，我們追不上的。”

“排長，那怎麼辦？”

“問題不大，就一個人。我們衝下去後把下面兩個人製服，到時候躲在車後邊就沒問題。他打不中的。”朱一霸上下左右觀察著四周環境，如此決定道。

“排長，真的不可以！這樣太危險了！”

一直以來，一向以朱一霸馬首是瞻的班長，今次出乎意料的雙手掛在對方的手臂上，堅決反對排長的命令。

“班長，你搞什麼！時間來不及了！”

“不行，排長，太危險了！”

面對上級的質問，班長隻是搖頭，緊緊抓著朱一霸的大臂。

朱一霸有些惱怒，可是熬不過眼前這名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的執著，最終隻能眼睜睜看著下面兩人坐上各自的汽車往來路駛回。

比起失敗，他更怕遺憾，因為隻有遺憾才會一直繚繞在心頭，在接下來的日子裡，不時的跳出來撩撥他的內心。

而在朱一霸從軍的記憶裡，除了今天，就沒有失敗二字。

他氣餒的坐在地上，一聲不吭。

......

邊防站，站長辦公室。

王海坐在辦公桌後，無語地看著倆手下站在跟前。自從朱一霸、班長兩人歸隊，就一路從裝備室吵到他這辦公室裡來。

“士兵以服從為天職！班長，剛才要是在戰場上，我完全可以斃了你！”朱一霸粗著脖頸，大聲說道。

“說什麼呢！”

王海一掌拍下，指著朱一霸嚴厲批評道：“朱一霸，看不出來你還挺有長官架子的。都什麼年代了，還揣著光頭舊軍隊的那套作風耀武揚威呐！啊？”

朱一霸轉過頭來，半分不退道：“王站，我就是覺得任務沒完成，丟臉！”

王海揮了揮手：“老王，這沒你的事了，你先去忙吧。”

等班長走後，王海招了招手，示意朱一霸先坐下。

朱一霸氣呼呼的坐下，將頭彆到一邊，和先前受了委屈的班長差不多樣子。

前邊罵了一頓，王海接著就得遞出蘿卜來，先試著拉下兩人的距離：“你以前在特勤排具體負責什麼的？”

“滲透組。”

“滲透組？搞間諜活動？”

“額...我們怎麼可能搞這些，就是摸到第一線解決問題的人。”

“第一線...解決問題...那就是突擊隊囉。”

“大差不差，隻不過因為都是在山外執行任務，比起作戰，我們更看重隱藏身份。突擊什麼的，太過張揚。”

“我懂了，任務可以失敗，身份不能暴露。嗯嗯，這樣的話，確實‘滲透組’要比‘突擊隊’貼切幾分。”

聊了會兒特勤排的事情，朱一霸的情緒稍稍穩定下來。

王海起身去邊上的飲水機給倒了杯水：“剛才那任務，你是不是覺得衝下來，人贓俱獲，就能圓滿完成任務？”

朱一霸撇了撇嘴，頭沒轉回來，態度顯而易見。

王海將水杯放在朱一霸面前，繼續說道：“是不是覺得要是給你杠狙擊槍，瞄準對面那狙擊手，啾啾幾下能直接來個反殺？”

朱一霸忍不住，還是哼出了聲音。

王海不以為杵，將杯子放在朱一霸跟前，緩緩說道：“你是不是以為憑借著你特勤排出來的身手，三下五除二就能把底下兩人處理掉。然後就像你先前說的，靠在車背後跟對面山上那狙擊手來幾發對槍。”

頓了頓，王海笑著比劃出打槍的手勢，模擬著電視裡的動作，玩笑道：“是不是像電影裡演的那樣，靠在車後邊，一會兒探出半個身子射幾槍，一會兒盯著如雨的子彈，成功把兩名犯罪嫌疑人押回站裡？”

朱一霸嘀咕了句：“他可能還不敢對著我們開槍呢。”

“不開槍？不敢開槍？”王海笑了笑，指著自己臉頰兩側的疤痕調侃道，“這事情我覺得我可你比有發言權。並且，汽車的車身可擋不住AK-47的子彈。”

朱一霸快速瞥了眼站長臉上倆疑似槍傷的洞口，張了張嘴，不過最後還是閉上了。

“我知道你們特勤排的大名。參謀長都說了，百戰百勝誇張了，百戰九十九勝差不離。你也不賴，年紀輕輕的，一等功、二等功、三等功都拿得手軟。嗯嗯，我想想，家裡也掛了一等功臣的匾了吧.....”

眼見著比自己高了兩級彆的站長如此和藹的跟自己說著話，吃軟不吃硬的朱一霸終於回過頭來，低聲道：“王站，我就是覺得委屈。”

“是委屈，看著他們從眼皮子底下跑走了，我除了委屈，還很生氣。”

王海先是肯定了自己手下這員大將的心理情緒，接著緩緩勸道：“可你要想想，咱們這裡隻是普普通通的邊防站，不是百戰百勝的特勤排。你也帶了一個多月的隊伍，你說說，你手底下這幾個新兵蛋子，能像你們特勤排那些尖子一樣，怎麼花哨怎麼弄？

“蛇形走位？以點打面？壓製射擊？不可能的，他們除了跟你們特勤排穿著一樣的製服，其他完全無法相比。對方一旦開槍，我們的戰士有很大的概率受傷，那可是AK-47啊。”

頓了頓，王海輕聲問道：“我相信，就是穿著防彈衣，挨上幾槍7.0mm的子彈也夠嗆。它的威力怎麼樣，你肯定比我清楚。”

AK的準度稀鬆平常，不過強度無人質疑。在一百米的有效射程內，射中目標再撕開來，出彈口直徑可以達到驚人的10CM。

朱一霸抬起頭，聲音嘹亮：“我們為國而戰，就是死也是光榮的！”

聽完這句，王海笑了，點著他說道：“你在特勤排乾了五年，估摸著也是上刀山下火海闖蕩了不少危險的地方吧？”

朱一霸一愣，怎麼扯到特勤排去了，他也沒想過用自己的特戰身份去壓誰一頭。

王海起身，背著手走到窗邊，看著外頭訓練場上正熱火朝天晚訓的戰士們，慢慢說道：“你啊，我不用猜都知道，你肯定沒經曆過身邊的戰友犧牲。”

犧牲？

在朱一霸百戰百勝的特勤排經曆裡，還真壓根沒碰到這回事。

最嚴重的情況，至多也就是餓了幾天肚子，不過山林裡什麼都有，隨便弄弄就是一頓野味。

受傷？最近能想到的隻有老呂的腳傷，還是歪的。

不過他依舊硬著嘴，站起身說道：“我們是軍人，是軍人就要隨時隨地準備好犧牲生命，保證祖國和人民的安全！貪生怕死，就不配當軍人！”

王海回過身來，走到朱一霸面前，直視著對方：“我告訴你，隻想著犧牲的軍人，永遠當不了好的軍人。你是個軍官，腦子裡除了任務，還得想著手底下的戰友！”

朱一霸還是不服氣。

王海越過他的肩膀，看向後邊光榮榜上的照片，最上頭的是一張黑白顏色的戰士照。

一下子，他就沒了繼續說教的心情，揮揮手讓朱一霸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