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

一切準備就緒，負責現場指揮的特警大隊副大隊長陳書，終於變成了自己曾經討厭的模樣。

一個特警，竟然要去掃橙？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有權力命令全體隊員著便裝，不得攜帶槍支和一切防暴裝備。不然配齊裝備的虎狼之師跑去掃橙，想想都尷尬的用腳指頭摳出個三室一廳來。

這一晚，他們隻是為了完成上級任務和指標的警察。

陳書、陳川和朱一霸坐在一輛黑色的保時捷帕拉梅拉車上。

陳書坐在駕駛座，雙手扶在方向盤上，遠遠看著老頭大搖大擺地進了A_PARTY，面色平靜心裡有些佩服：找女人的老頭不多見但起碼能見得著，可為了找女人進KTV的老頭，他是真的生平僅見。

“還不是因為你們掃橙太厲害，我都快找不到地兒了！”

想起當時老頭吹胡子瞪眼的模樣，陳書就忍不住想笑。

陳川和朱一霸坐在後排，陳川正向朱一霸解釋陽光酒店和A_PARTY兩者之間可能存在的關係。

像這種五星級酒店，老板普遍都會將副樓的一層或者兩層作為娛樂部（KTV）給承包出去。名義上由第三方經營，實際是為了規避公安掃橙的風險，出了事情不會牽連到酒店整體的經營。

但實際上酒店和KTV是一個利益共同體，兩者互相為對方提供各自所需要的東西。

比如酒店可以為KTV提供客房，KTV為酒店提供人流量。

一般來說，一家高星級的酒店的業務都會分為三部分，分彆是餐飲、客房和娛樂。客房和餐飲會被酒店牢牢抓在自己的手裡，而娛樂，比如KTV、桑拿和按摩等，會分開承包給不同的人。

一家大型酒店，不同的業務，面對的是同一批來酒店消費的客人。三個不同類型的業務，影響卻是同一指向的。

如果吃飯的人少了，住宿的人就不會多，後續唱歌的生意更加不會好；而娛樂方面缺乏對客人的吸引力，客房和餐飲必定也會受到影響。

所以為了在激烈的競爭中勝出，酒店必須讓自己的配套娛樂項目，在同市裡，起碼在同個街區裡更具有特色和誘惑。

吃飯、唱歌、按腳、開房，這個流程被東州本地人稱為“一條龍服務”。

難得在朱一霸面前露上一手，陳川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儘，而朱一霸也是聽得一愣一愣的。

“砰。”

副駕駛座的車門一開，李朝陽鑽了進來。

他先和坐在後排的兩人禮貌點頭招呼，然後湊到陳書邊上，歎息道：“我讓老馬他們進去了，都待了倆小時，彆說涉黃，連原本蹲在裡頭的那些陪侍人員都不見蹤影。我估計應該是這次行動暴露了。”

像基層這種掃橙行動被暴露是很正常的事情，也不一定是說就一定是有內部人員給對方通風報信。還有很大的可能就是這一類涉及違法犯罪的團夥，私底下都會安排“眼睛”盯著轄區派出所的大院、轄區治安大隊和特警大隊的警車等。

隻要停在院子裡的警車、便車大面積的消失不見，就說明出了問題。除了警車之外，治安大隊的辦公室窗戶都有專門的人拿望遠鏡盯梢，隻要晚上還大片窗戶一直亮著燈就會被通報。

有時候一個單位附近會出現好幾個專業“眼睛”，次數多了，彼此之間一熟悉還會互相遞煙探討、交流經驗和心得。

目的就是防著警察的大行動。

一旦發現警察有大規模的調動，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管是不是來抓他們的，先停了自己手上違法的事情總不會錯。

此類現象包括但不限於賭場、涉黃場子、超載運輸等。

陳書盯著老頭離開的方向，凝視片刻，旋即拿過擱在儀表台面上的對講機，沉聲道：

“撤。”

“撤？這也太岔道了吧。”陳川第一個不樂意了，忿忿不平道，“陳書，咱們擺出這麼大一個陣仗，就這麼走了？那豈不是被人笑成渣了？再說，要是現在就走了的話...”

他還想多說幾句，不過被對講機裡傳出的聲音打斷。

“陳書！撤？你腦子裡在想什麼呢？你在車裡等我，我這就過去你那邊。”趙菲菲驚訝的聲音從對講機裡傳了出來，這登車問罪的意思挺明白。

“趙大，咱們中山所見。”

陳書平靜回答，然後直接旋掉對講機，輕踩油門走了。

一路上，陳川猶自抱怨個不停，一會兒說自己原本組了局去夜店瀟灑，一會兒又說約了漂亮妹妹逛街看電影，反正就是大好的事情都推了，隻為跟著陳書掃橙。

陳書笑著搖頭：“川，你都乾了這麼多年的警察，到頭來還像個新人一樣對掃橙這麼激動？前面你不是還阻著我讓我不要掃A_PARTY的場子嗎？”

一般來說，大部分新近入職的警察，包括社會招考的、警院畢業的、部隊轉業的，一開始參與這類專項行動都會很激動和興奮。

可參加多了，最不喜歡的反而就是這種行動。現場腥味重，是個男的都不會喜歡聞彆人子孫的味道。萬一房間裡頭的男女玩High了摻雜毐進去，那酸臭味捅進鼻子裡能留個三四天。

運氣差點遇到一些艾zi病、性病等各種惡心人的傳染疾病，雖然大家都知道防著點不會受傳染，可就是遭不住心理上的摧殘。

最怕的就是碰到吸了粉，又全身是病毒的賣銀女，這種女的腦子多少有些問題，遇見警察查房基本都會惹出點事情來。

要麼是當場磕頭，或者抱著警察的大腿痛哭流涕，搞得跟警察要賣了她們或者動手打人一樣。

她們也是真的流鼻涕、流口水，那粘稠的黃色液體持續不停，肆無忌憚的落在褲子上，是真的會讓人“毛骨悚然”。

其實這還算好的，就怕這些毐王逮著警察撕咬，那可真是有生命危險。

還有一些男客，膽子小怕被單位或者家裡發現，指不定為了逃脫懲罰就會從樓上跳下，大概率摔斷腿。

更坑爹的是，日後被單位開除或者和老婆離婚，就抓著自己受傷的事情報複性的起訴警察暴力執法、打人。

不過陳川是警院畢業後直接調任到了機關單位，這一待就是七八年，要不是趕著市局的下派鍛煉政策給分到特警大隊，估摸著這輩子基本上是不會接觸這掃橙的事情了。

今晚算是第一次接觸這種事情，激動的心情可以理解。

眼下被陳書拿著以前自己說出的話、吐出的唾沫這麼一打茬，當著李朝陽和朱一霸的面，陳川也隻能將剛才脫口而出的嘲諷給咽到了肚子裡。

一路無話，車隊很快進了中山派出所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