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ly挑了一間距離公司挺遠的烤魚店，還特意要了個店裡最為角落的小包廂。

一則是在事情談妥以前，不想讓公司的人發現她和小玲的男友（前警察）有接觸；其次，接下來他們談的事情也沒什麼好說的，確實是需要保密。

最後，Lily喜歡這裡的環境，能讓她有一種短暫離開物欲橫流的歡場，可以稍稍緩一口氣。

所以即使等了很久，她也不甚在意，全當適時的放鬆。

“Lily姐~”遲到的小玲推門而入，故意拖長了尾音，臉上帶著笑意，好似又回到了過去倆人形影不離的時候。

她誇張的摟著Lily的胳膊，整個人都貼了上去：“Lily姐，今天必須我請客，你可不要爭哦~”

“行吧，我們這麼熟就不跟你客套了。”Lily笑著點頭答應，往下瞥了眼。

“Yeah~”小玲笑得開心極了。

“小楊呢？”Lily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水，裝著很隨意的樣子問道，畢竟這位才是今天的主菜。

“他呀，去停車了。”

停車？前面連買手機的錢都掏不出，這才幾天工夫就有了車？

Lily完全無法理解這種消費觀念，忍不住問道：“你倆買車了？”

小玲得意的揚了揚下巴：“對！還是電動車呢！”

“小玲，我記得你們不是就租在公司旁邊的小區裡麼，哪還用得著買車。這麼近，我覺得就是弄輛電瓶車都足夠了。”

“Lily姐，你OUT啦~我和你說呢，現在可流行這種新能源汽車了，開出來倍有面子。”

開給誰看？

誰又給出這天大的面子？

晚上喝酒，白天睡覺，哪還有工夫開車？

Lily皮笑肉不笑的點頭，附和道：“還是你們這些00後新潮，我呀，確實奧特了。對了，你這車是什麼牌子？花了不少錢吧。”

“零首付！”

小玲洋洋得意，渾然忘記了自己前段時間還剛伸手拿了人家十幾萬的現金。

零首付購車其實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訣竅是以“零首付”為噱頭，吸引手頭沒有餘錢的客人上鉤，然後騙他們用汽車按揭融資，同時抵押所購車輛。

等你開車回家，以為握在手上的方向盤，坐在屁股下的汽車已經是自己的東西了，實則隻是由你暫時保管。等哪天你付不起遠遠高出市場正常範疇的利息時，安裝有大把GPS的汽車轉眼就會被人拖走。

最後，免費的東西永遠是最貴的。

Lily有那麼一瞬間心疼自己送出去的錢，不過想到後面還得靠著人家男朋友撐場子，隻能咬牙忍住，權當先前的拋磚引玉。

“對了，Lily姐，上回我們說的那個讓我來當媽咪的事情，你和老板講了嗎...”

吱呀。

包廂門被打開，打斷了小玲的詢問。

此時進來一名男生，正是小玲的男友楊洋。

他留著不短的油膩長發，眼袋很重，身材偏胖，完全看不出兩年前還曾是一名陽光帥氣、受人敬仰的警察。

楊洋進門朝Lily方向看了一眼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接著走到自己的女友邊上坐下，然後從褲袋子裡掏出一台嶄新的手機放在桌上。

蘋果手機特有的劉海屏。

Lily將桌上的點菜紙和簽字筆給推了過去，客氣道：“楊洋，來點菜。”

楊洋輕哼一聲沒說什麼，不客氣的拿起筆在點菜紙上刷刷勾了不少菜後喊來服務員，讓其快點上菜。

接著低頭一直玩手機，期間就說過一句話，頭也沒抬，語氣裡還都是嫌棄的味道：“玲玲，你找的什麼中介朋友啊，在車上都裝了三個GPS!”

小玲還是好聲安慰，甚至帶點撒嬌，說不要管幾個GPS的事情，每個月的貸款她都會賺錢來還，讓楊洋不要艸心。

這場景讓Lily看在眼裡，心裡很是不舒服，再一聯想到同事王姐找的出軌男，公司裡小姐姐找的小白臉、男模等，有那麼一瞬間，讓她起了早點賺夠錢，離開這鬼地方回老家上岸的念頭。

可Lily不知道的是，

當她一晚上的台費、提成、黑單小費等等收入輕鬆達到大幾千的時候，她就不可能再回到過去那種辛苦做上一個月才拿到幾千工資的普通工作。

當客人一邊摟著小姐姐，一邊對家裡老婆撒謊說開會、說加班的時候，她就不可能再相信男女之間的愛情，以及結婚後升華的親情。

當她過節回到老家，看到小時候的學霸學神現下賺的還不如她時，就不可能再相信學習、勤勞能致富。

當她周圍的姑娘、媽咪、經理都是高級包包服飾、每月高級美容護理不停，美其名曰對自己投資，她就不可能再養成節流、攢錢的習慣。

就像她早些日子自我暗示的獎勵和放鬆，實則就是放縱：抽得最著名的細雪茄，喝得最高端的洋酒，習慣了這些正常上班族完全難以擁有的物質，再想回去就難了。

就像她一直在心裡安慰，掙點錢回老家找個老實人嫁了。其實在這段時間裡，她的三觀已經在不經意間被扭曲。

她不再相信婚姻，因為見過了太多燈紅酒綠；她不再有金錢以外的信仰，因為有錢才是最大的安全感。

她也不再是她。

飯桌上，Lily親自給楊洋敬了幾杯酒，再拍上幾句馬屁，說上一些好話，立時讓對方飄飄然起來。

歡場熏陶下，這些奉承人的玩意Lily手到擒來。

楊洋亦是來者不拒，在對方肆意的奉承下，很快就喝得暈乎起來，臉色漲紅，開始拍著胸膛高談闊論，顯擺自己當年的警察事跡。

果然如小玲說的還活在過去......Lily心中不屑，不過面上還是表現出一種崇拜的神情。

她幫著又倒滿一杯酒，終於點出了今晚的主題：“楊洋，要不你來我們公司做事？我們老板豪爽，一定給你滿意的工資。”

前段時間與王姐對壘搶小姐姐，Lily肆無忌憚當眾擺出老板並沒有答應的承諾，結果效果極好。事後，雖然她提出的“包台”承諾並沒有得到實現，可也沒人敢提出異議。

隨著時間的過去，不好的影響也隨之煙消雲散。

利好卻被她牢牢拿在手裡。

自此，Lily每當在工作中碰到一下子解決不掉的問題時，便習慣性點出“這是老板的意思”，無往而不利。

可這次卻遭了滑鐵戶。

興致勃勃講述著過往經曆的楊洋並不買賬，鼻子裡冷冷一哼，不客氣道：“我一個做過警察的人，會去你們夜總會打工？你們老板是在做夢吧。”

連買個手機的錢都沒有，隻會喝酒、找女人要錢的家夥竟然敢如此理直氣壯？

Lily氣不打一處來，不過考慮到還要利用人家的資源，隻能好聲好語勸道：“楊洋，你理解錯了我的意思。你這麼有身份的人來公司怎麼會跟我們一樣是打工呢？老板說了，你會是公司的合夥人，有股份的！”

半點不知曉事情的老板又被Lily拉出來背鍋，不過她面色如常、言之鑿鑿，仿佛這就是應有之事。

股份的事情她也想通了，到時候把自己那一份勻一點出來，私底下直接轉給對方也是沒有問題的。

楊洋同樣一愣，雖說他有著自己的驕傲，可他也不傻，知道自己當下要錢沒錢、要工作沒工作的尷尬處境，不然也不會天天飲酒買醉。

彆說給股份了，就是給他一個經理的位置都已經挺不錯，他心裡想要的隻不過是多一把能下台階的梯子。

先前的作派，亦是廉價的自尊心在作怪。

一直渴望上位媽咪的小玲自是知道公司內部管理層日進鬥金的現狀。比如Lily姐，這才當上督導部經理一個多月，辦公室裡就堆滿了昂貴的雪茄和洋酒，甚至身上穿的衣服，都是香奈兒牌子的。

這些東西，小玲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她大力吸一口煙，然後用力將手上的煙頭徑直摁在桌上，想也不想的撲到Lily身前，顫抖的聲音問道：

“Lily姐，老板真的是這個意思嗎？”

Lily轉過視線，看向小玲充滿殷盼的眼睛，點頭道：“是的。”

小玲伸手抓住Lily的衣袖，力氣大得仿佛要扯破一般。

她快速道：“Lily姐，告訴老板，楊洋同意了！我們同意了！明天，哦不，今晚就可以上班！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