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偵隊又翻過一座山，一條河緩緩迎了出來。
長途跋涉許多天，大家見此場景皆是鬆了一口氣，準備再往上尋個小平地就地休整片刻。
自從拿上95後，偵察兵退役的小強自告奮勇的衝在隊伍最前頭，理由是專業的事情就得交給專業的人去做。
二十多歲小強此時穿著NX配發的特警服，扛著一把95，更顯得精神帥氣。
當時小強拿槍的時候，陳書特意觀察了玉買肯、趙隊還有王浩的態度，發現他們對於事業編的輔警配槍似乎已經習以為常。
陳書拄了根粗木枝削的拐杖，和王浩跟在小強後頭大約十來米。玉買肯和趙隊在稍後一點的地方，朱麗被後邊的特偵隊員包圍著走在隊伍中間，享受著戰地醫生該有的良好待遇和安全防護。
一步一步的往山上走著，陳書和王浩隨意聊著天。
“浩哥，聽說這次你們深川也拉了隊伍過來？”
王浩面露得意：“我們和客十可是十幾年的對口城市。這會出了事，我們鐵定是全力援助。彆看這幾年客十市公安局發展快，實際上真到了這大戈壁上才知道，那幾架無人機根本是車水杯薪，還得靠我們支援！”
“你們這次派多少人過來？”
王浩眉眼間神采飛揚，話都硬氣了幾分：“我們支隊隻留了一個值班組，其他人全來了！”
“浩哥，那辛苦你們了。”
王浩昂起下頜驕傲了一會兒，然後神神秘秘的湊近陳書的耳邊：“陳書你知道不，這次其實京城那邊也派了雪狼過來支援。”
雪狼突擊隊，駐紮在京城，訓練有素、身名顯赫，號稱共和國最為精銳的反k特種部隊。
但是......陳書在心裡默默說道。
王浩砸吧著嘴巴：“但是，他們拒絕了。”
“不可能吧？他們可是軍人，怎麼可能拒絕命令？”陳書驚訝，停下腳步和王浩議論。
王浩笑著擺手：“這事情一定是有原因的，至於什麼原因我們也一定是不知道的。不過他們沒來，這是事實。”
“這事我清楚，他們上個星期就去了克己煤礦。當時為了給刑偵摸線索，所以現場沒有清理，都是封著的。他們的人一過去，見到現場就吐了。領導就覺得......”
“他們什麼場景沒見過？怎麼可能是因為這個？我估計是高原反應？”
“NX哪來的高原！”
“......”
兩人議論紛紛，後面跟著上來的本地警察玉買肯和趙隊也加入討論。
陳書朝前面擺擺頭：“邊走邊說。”
重新將視線集中在走得遠遠，隻留下一個不大背影的小強，陳書拄著杖，提出自己的意見：
“其實吧，他們雪狼平日的訓練應該是針對城市內的反K襲擊。像我們這種野外戰鬥，他們肯定不適應，所以不來也是能理解的。”
“他們不適應，難道我們就適應了？”王浩勾著嘴角，滿滿的嘲諷。
趙隊點頭附議。
玉買肯摸了摸彆在胸口戰術背心上的92，笑而不語。
陳書將這次討論也當作了搜尋途中大家難得解乏的項目，跟著前頭的小強上山，嘴上繼續表達自己的意見：
“我說，你們也不要太苛...”
“砰！”
“砰砰！”
突然前方傳來三聲槍響。
在陳書的視線中，走得遠遠的小強，突然像是失去重心一般重重摔在地上，不斷抽搐。
並不像電影或者電視劇拍得那般掙紮或者叫嚷，沒有臨終遺言，沒有大喊一聲站起來，就直挺挺倒下，像一片落葉，悄無聲息，除了揚起一片灰塵。
警察小強就那麼直接摔在地上。
“有狙擊手！”
玉買肯反應最快，一左一右將趙隊和王浩按在地方，用身體壓住兩人。略一抬頭，見陳書還站在原地朝小強倒地的方向望去。
他大聲道：“趴下！陳書，給我趴下！”
這一下，陳書聞言回過神來，一個前撲躲到一個大石塊後邊，探出一雙眼睛死死看著周圍的情況。
可無論他如何觀察，都無法發現敵人的行蹤。
“是95的聲音，就是我們在克己煤礦被搶的槍，就是他們！”陳書咬著牙，呼吸漸漸粗重。
看著小強抽搐的動作越來越慢，陳書心裡極為著急，深怕敵人會補槍。
馬的!
一狠心，陳書從大石頭後邊突然躥出，以S軌跡快速向小強接近。
趴在後邊的三人看著膽戰心驚。
趙隊匆忙道：“玉隊，有沒有煙霧彈？給扔上去啊！封視野！”
王浩連連點頭：“對對，趕緊封煙！”
玉買肯苦笑：“我們都不帶這玩意的。”
王浩盯著前頭，幾秒後斷然道：“用催淚彈，效果一樣！”
趙隊一愣：“小強已經受傷，再一催淚可能會死人的！”
王浩指著小強後方的一塊大石頭，冷靜道：“不打催淚彈敵人的視線，陳書和小強兩個人都得死！敵人大概率在更前邊一些，隻要我們把催淚彈打得遠一些隔斷他們的視線就好！這是在室外，這麼空曠的地方熏不到人的！”
玉買肯深看了王浩一眼，第一次覺得這些沿海城市過來支援的警察並不像他們想象中那般一無是處。
這會兒，後邊發現異常的特偵隊員也是一個個匍匐過來，在得到玉買肯的指令後將催淚彈不要錢一樣往陳書和小強所在位置的更前方打了過去，同樣開始朝著前方指向性射擊以壓製對方。
陳書摸到小強的身旁，俯身推了推，低聲呼喚：“小強，小強?能聽到我說話嗎？”
沒有反應。
又推了推，還是沒有反應。
陳書將小強拉到邊上的巨石後面，脫下防彈衣，接著將自己身上的襯衣脫下撕成條，將小強的傷口包住。
動作間，小強依舊沒有半點反應。
陳書心頭猛然升起極為不安的感覺，顫抖著手探向小強的鼻子下方。
已經沒了氣息。
陳書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雙眼被淚水模糊。
一股悲戚從他的心胸油然而生，悶得讓人想發狂。雖然眼下是戰場，可他就是控製不住自己的腦子。
從小強幾年前第一次踏入中山派出所上班的時候，第一次靦腆跟著治安組出去抓人的時候，第一次義無反顧跑到銀三角救人的時候...
以及一個星期前還在陳書入住的酒店房間，胡亂嘮叨著酒話，嚷著說在NX終於完成了這一輩子的願望。
當一名真正的警察。
成為英雄。
“小強...”
仔細想想，當時他的表情應該是靦腆的。
心裡那一絲絲的僥幸破碎，儘管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此時此刻，那狂潮般湧來的悲傷依舊將陳書吞沒。
他抱緊了小強越加冰冷的身軀。
“要是前面趙隊求助的短信我能及時回複...”
“要是在機場的時候我不呈勇返回...”
“要是在克己煤礦的時候，我堅持讓本不該上前線的小強不要跟著過來...”
“要是...”
陳書小心翼翼放下小強的屍體，慢慢起身站起，冷冷望向前方。悔恨和悲傷在他的心胸內瘋狂滋長，最後凝成一股滔天的憤怒。
玉買肯一直掛在嘴邊的那句話充斥在陳書的腦海裡。
不是你死！
就是我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