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讓詩人曹植,做魏世子(1 / 1)

李邈悟了。

李邈真的悟了。

這就像是一個執拗的人,他的世界是極致狹隘的,他會一直鑽進屬於他的牛角尖裡,看不到外面的人和事。

甚至,排斥其他人一切的想法和建議。

這樣的人,最難改變。

這樣的人,不撞南牆,是絕不會回頭的。

而改變他,有且隻有一種方法,那就是讓他看到“他自己”悲催的未來。

最好是有一個,如同“他影子”一般的存在,成為鮮活的、血琳琳的例子。

無疑,關麟講述的“禰衡”,這個例子就足夠鮮明,足夠血琳琳。

當然,關麟的講述,李邈可以選擇不信的。

但…

事實,從關麟講述出“魯國的孔融家缺梨麼?”

從關麟講述出“琅琊王氏吃不魚麼?”

從關麟反問他,“吳郡四大家族之一的陸家,還需要藏橘子帶給母親麼”時…

李邈已經無法不相信關麟的話。

更有甚者,有關禰衡的故事,關麟說的是栩栩如生、且滴水不漏啊!

陰謀算計,鬼魅伎倆,欲擒故縱…

這般極其複雜紛呈的人生,豈是能人為編出來的。

李邈已經信了關麟。

他相信禰衡的死,是一個接一個“利用”,當然,這對禰衡本人而言是悲催的!

也正因為這一抹相信。

因為關麟口中,那禰衡故事的真相,李邈對自己正在且將來要走的路,產生了懷疑…深刻的懷疑。

他彷徨、迷茫、不知所措。

他會意識到,他和禰衡是一樣的人,似乎…最終,也逃不過這一抹淒慘的宿命。

自恃有才,狂傲不羈!

他與禰衡…所有“性格”、所有“行為”,所有“罵人”的舉動,何其的相識?

他李邈“噴人”的目的,不也是為了揚名,不也是光耀門楣、振興家族麼?

李邈的大哥,如今擔任益州治中的李邵曾告訴李邈,振興家族要一步一個腳印。

李邈的三弟,如今擔任益州彆駕的李朝也勸他,家族的繁榮,不是一朝一夕之功,祖輩們沒有做到的,他們這代也未必能做到。

這不就是…躺平麼?

對於李邈,這樣一個“有抱負”、“有理想”、“有口才”的壯年男子,他怎麼可能躺平呢?

振興家族的重擔,他必須要抗在肩!

他要讓家族迅速的崛起!

他要證明自己!

他要證明他在“李氏三龍”中是特喵的最“龍”的那個!

為此,他不惜以“禰衡”為榜樣,學“禰衡”去罵人,去當一個噴子。

為此,他不惜痛罵漢左將軍、皇叔劉玄德!

這都是為了揚名啊!

事實證明…

這的確讓李邈聲名鵲起。

卻也讓他遠離了蜀中,被發配到荊州。

他的境遇,與曹操將禰衡送給劉表,劉表將禰衡送給黃祖,何其的相識?

兩日兩夜的沉思,李邈頓悟了!

禰衡這條靠“罵人”闖出來的路,根本就是一條死胡同。

名聲也不代表“家族”的振興,反倒是“罵人”贏得的名聲最終會被人利用,就像是關麟那小子說的。

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呢。

最後的結果,一定是死路一條。

悲哉?悲哉!

何其悲哉!

李邈覺得,他必須改變…他不能再學禰衡,不能走他走過的路,去做一個肆無忌憚的噴子。

可似乎…從小打大,他除了“口才”、“罵人”外,他彆無所長。

彷徨、茫然、無措…

這樣的情緒,又持續了一天。

終於,在第三天,他悟了,他大徹大悟了。

他意識到,既然這個關家的公子知道有關禰衡一切的真相,那一定…這個關家公子就一定能為他指點迷津,能找到一條振興家族的“大道”!

於是,他守在河邊,等了一整天。

終於,他來了,他來了,關麟邁著輕鬆的步伐來了。

而關麟一出現,李邈就死死的抓住了他,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絕不鬆開…

李邈堅持要向他請教他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

隻是…

這行為太突然了,也太詭異了。

關麟一度以為,丫的,你李邈是神經病吧?

你悟不悟,跟他關麟有毛關係?

我跟你很熟麼?

要不是伱拉著我,不讓我走,我會跟你說禰衡的這些秘聞?

前世,關麟就對網絡鍵盤俠沒有好感,這一世,他也不想跟一個噴子攪和在一起。

可架不住李邈執著。

關麟不回答他,他就跟著關麟,關麟去哪他去哪?

關麟進關府,他就等在門外。

不走了…守在門外,鐵了心也不走了。

關麟也是醉了,剛剛打發了一個黃承彥,這下好了,又來了個李邈…

關麟都特麼的無語了!

關麟那時,於這個世界而言,也算是初來乍到。

他下意識想到的就是,這特喵的古人都這麼奇怪的麼?

無奈了…

關麟實在不想讓人覺得,他與一個噴子有所牽連,這會影響他“英武”的形象。

於是,他就帶著李邈又回到那小河邊。

他隨口說了句,“你不是要振興家門,揚名立萬麼?那好說啊,你不是會罵人嘛,你不是有一個靈活的舌頭嘛?那你想辦法混進曹魏,把曹魏噴的四分五裂,禰衡是羞辱曹操,所以聲名鵲起,你直接把曹魏給噴到崩塌,那何止是聲名鵲起。丫的,你就是大漢的第一個功臣!你們李家,到那時…就不是廣漢郡第一家族了,那放到光武帝朝,得是雲台二十八將中位列前三的存在!”

當然,關麟也就是圖個口嗨。

心裡琢磨著,這麼說…這李邈多半會知難而退了吧?

如此最好…

以後,這“噴子”就不會來煩他了吧?

事實果然如此。

接下來的一個月裡,李邈再也沒有來尋關麟。

又過了一個月,坊間有關李邈罵人的傳言都少了一些,關麟還是沒見到他。

第三個月,關麟甚至把這貨給忘了,有關他的事兒,也忘得七七八八。

而直到前段時間…

就是關麟公然讓關羽下罪己書,關羽最終下達了那封“罪己書”之後,李邈神奇般的又出現了。

這次,他是派人約關麟去小河邊。

關麟去了…

卻不曾想,也不知道是李邈想通了,還是“關羽下罪己書”震到他李邈了,李邈直接告訴關麟。

“我覺得你說的對!我就打算這麼乾!”

那時候關麟是一臉懵逼,他都把當初說的話忘了。

還是李邈提醒,關麟才回憶起來…

原來是關麟口嗨的那句,所謂打入曹魏內部,憑著一張嘴,把曹魏噴到四分五裂!

這本是胡言亂語,無稽之談。

恰恰,李邈的想法與常人不同,他竟然決定乾了!

決定按照關麟說的乾!

而恰巧,那時候,關麟在布一個局,一個用“軍械”引蛇出洞的局。

這個局,原本來說,是從連弩、偏廂車、木牛流馬的橫空出世開始,到曹軍中計,陷入埋伏,損兵折將…乃至於江陵城魏諜被悉數拔出,就該宣告終結了。

可…偏偏,李邈的出現,帶給了關麟一個全新的思路。

也成就了這盤棋以“釜底抽薪”為主的下半場。

山野中風光宜人,溪水潺潺,雜草遍地。

關麟把這一切都講述給了黃承彥。

而隨著關麟的講述,這一老一少,兩人的這盤棋也殺到了尾聲。

關麟這邊的白子看似要輸,可偏偏有一股氣,直插入黑子的後方,這一股氣若是用好了,那整個白棋,一下子就全部盤活。

攻守之勢就異形了。

反觀黃承彥,雖是守得固若金湯,可還是因為“那股子氣”…

一著不慎…千裡之堤,便極有可能毀於蟻穴!

一夕間崩塌。

此刻,黃承彥已經將所有的故事聽完。

籲…

他是長長的籲了一口濁氣。

旋即,他指著棋盤那黑子大後方中…橫插入白子形成的氣,淡淡的道。

“你小子埋下的這股氣,便是那李邈,對麼?”

關麟重重的點頭。

黃承彥卻是露出些許擔憂之色。“以這李邈為棋子,直插入那曹魏的後方心臟之處?此計雖險,卻是出人意料!”

“正是…”關麟補一枚白子,笑吟吟的說道。“天下十三州,曹操獨占九州半,劉皇叔占一州半,孫權占一州半,如果隻是一味的比拚兵力、資源的話,那無論怎麼打,一州半都不會是九州的對手,單單…補給,曹操就足夠耗時孫劉聯盟,所以…要想取勝,神兵利器是一方面,想辦法讓曹魏從內部瓦解,是更重要的一方面!”

關麟的想法一如既往。

人家曹操九個礦,你劉備一個半礦,還隨時得防著隔壁老孫的一個半礦!

這跟人家曹操打?

怎麼打?

拿頭去打呀?

而最直接,也是最簡單、最富有成效的方法,那便是想辦法把曹操的九個礦拆分開來。

比如曹丕三個礦,曹植三個礦,曹彰兩個礦,曹熊也可以分一個礦。

而這一分…局面就明朗了。

“你的意思,老夫能聽懂。”黃承彥的神情變得嚴肅,語氣也變得一絲不苟。“可,究是如今,你故意將李邈羞辱?可李邈如何能入得了曹魏?那些魏諜,不都被你抓起來了麼?這消息又如何傳到曹操的耳中!”

哈哈…

提及此處,關麟笑了,笑的無比爽然,“黃老啊,你這麼說,豈不是小覷我了?”

“怎麼說?”

“我既刻意羞辱李邈?豈會將所有魏諜趕儘殺絕?”

關麟的話讓黃承彥一驚。

“你的意思是?你還留下了一個魏諜?”

黃承彥略微沉吟,旋即一連串的搖頭,“不好,不對,不好…”

他當即提醒,“曹操生性多疑,若所有魏諜均被你悉數連根拔起,那他自不會起疑心,可偏偏留下這麼一個,那可就…你小子,可莫要小覷曹操,也莫要做那搬石砸腳之事!”

黃承彥的提醒不無道理。

隻不過…

關麟笑笑,像是胸有成竹。

“黃老放心,我豈會不知道那曹操生性多疑?故而,我留下之人,據我調查,他不是魏諜,而是東平寧陽人,靈帝朝時尚書劉梁之孫劉楨!”

關麟拋出了劉楨的名字。

黃承彥卻宛若想到了什麼,“不對,又不對,若是劉楨,那更不對了,此人名博學有才,名氣不小,是北方文人中的翹楚人物,與曹操之子曹丕、曹植均交好,可因為參加曹丕的筵席時,平視王妃甄氏,故而…以不敬之罪罰服勞役,署為小吏,此事,曹魏布告天下,凡是文人無有不知,無不為他哀婉痛惜?他如何會在江陵?”

“我原本也很意外。”關麟解釋道:“若非他與一名魏諜見面時攀談了兩句,很明顯是熟識的,丐幫弟子決計不會留意於他,更不會特地調查於他…”

“你查到了什麼?”黃承彥越發的好奇了。

關麟則一絲不苟的回道:“當初他的確平視王妃甄氏,惹得曹操將其以不敬之罪罰服勞役,而我查到的,便是這勞役之所…就在南郡!”

關麟說的是事實…

那還是在幾日前,他聽到魯有腳稟報。

有一名北方人很古怪,名字叫做劉楨,雖並無參與魏諜情報的收集與傳遞行動,但很明顯…他與一名魏諜相識,且攀談過幾句。

偏偏其它的,諸如證據,都無法表明此劉楨也是魏諜中人。

若魯有腳稟報給的是彆人,那…或許這個人就過去了。

可偏偏是關麟…

他太清楚不過了,劉楨作為建安七子之一,他是曹丕的死忠!

平視王妃甄氏,被罰作勞役,是曹植與楊修陷害的!

這是世子之爭!

而在三國時期,往往罰作勞役,最慘的地方就是前線…

比如,那時候的南郡便是抗擊孫劉聯盟的最前線,而劉楨便是在此被罰作修繕城牆,加固護城河。

而曆史記載,劉楨是在兩年後,於北境染瘟疫死掉的。

這中間,他如何回到北方,關麟就不得而知了。

當然,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劉楨目睹了李邈被關麟羞辱,一絲不掛、果露形體…

而作為曹丕的死忠,他一定會敏銳的判斷出。

這個在蜀中混跡了多年、且連劉備都罵過的“李邈”,是一個不可多得,且至關重要的人才,他將對曹丕爭奪世子之位,大有裨益!

同樣的,作為一個對曹魏“世子”之位虎視眈眈的公子。

曹丕太需要李邈這樣的助力。

他如何會不把“李邈”這麼一個聲名鵲起,又對劉備、關羽恨之入骨的名士收為己用,作為自己重要的政治資源呢?

隨著關麟進一步將心中所想講述給黃承彥。

黃承彥這才明了。

他的一雙眼瞳緊緊的盯著棋盤,盯著那後方漸漸“形成氣候”的白子。

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心中已明白了大半。

“原來,你是要李邈以曹丕為跳板,跳入曹魏…”

說到這兒,黃承彥頓了一下,繼續淡淡的開口,“然後就讓他投身曹丕麾下,助曹丕一臂之力爭奪世子!”

“錯了。”關麟搓了搓那冰冷的雙手,放在嘴邊嗬了口熱氣。

他淡淡的道:“正因為投身曹丕麾下,所以才更有把握,助曹植成為世子!”

言及此處,關麟緩緩起身,他的手照例提起一枚白子。

他的話還在繼續。

“比起一個能隱忍的陰謀家,讓一個詩人成為魏王,無疑…更容易挑起曹魏的內亂,也更容易讓他們兄弟相殘!”

“隻有這樣,我爹、我伯父…還有你女婿,才更有機會?不是麼?”

說話間,關麟手中的白子落下。

這是一招“妙手”,而這一枚棋子,瞬間就盤活了整個白棋。

釜底抽薪…

逆風翻盤。

這是,一招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