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ncle(1 / 1)

逐澳遊戲 玉不逐流 8034 字 1個月前

輪椅停駐。

坐在上面的男人側對著沈晗黛,聞言回了幾分頭,眯了眯眸,身上的氣息諱莫如深,“你說什麼?”

沈晗黛緊張的心如擂鼓,語氣更是變得有些磕絆,“我、我說要和uncle賭一場。”

“如果我贏了,uncle就讓我留在澳城。”

沈晗黛也是突然想起那天在醫院的許韓跟她說起的有關孟行之的事情,孟家挑選話事人,以“賭”試氣魄。

孟行之是孟家現任話事人,沈晗黛就想用他孟家的規矩,向孟行之表明她不想離開的決心。

為她撐傘的保鏢追上來時,黑傘傾斜了一瞬,傘面的雨珠連串墜地,似乎是因為她剛才的話動作有了一絲僵硬。

和孟先生賭,需要押上的賭注是什麼,看來這位港城來的沈小姐並不知情。

否則,絕不可能這麼膽大妄為。

孟坤扶好先生的輪椅,“沈小姐,請你收回剛才的話。”

孟行之指敲扶手,沒有對孟坤的話出聲製止。

沈晗黛破罐子破摔,聲小卻清:“我不收回……”

“好。”孟行之停了指敲的動作,抬了抬手,語氣喜怒難辨,“拿撲克來。”

沈晗黛愣了一下,“就在這裡?”

她指了指身後的永利,“要不要去裡面?”

“沒有那個必要。”

孟行之輕描淡寫的就接受了沈晗黛的提議,反而讓沈晗黛覺得更加不安。

就好像在孟行之看來,她走投無路提出的方式,對他而言不過是小兒科,連去正式場地的資格都沒有。

不過半分鐘,一封嶄新的撲克當著他們兩人的面利落的拆封,洗牌。

沈晗黛惴惴不安,她根本不會玩牌,面上卻不想露怯,裝作詢問對方:“uncle想玩什麼?”

她自以為掩飾的好,可還是那對顫動長睫暴露了她的真實心境。

孟行之懶得拆穿她,“一張牌,比花色,比大小,一局勝負。”

沈晗黛點點頭,接過洗牌人遞來的牌,小心翼翼的掀起一個角,看清花色和數字後,渾身更冷了。

方塊2,花色裡排最小,數字裡排最小。

是什麼樣的手氣,才能拿到這張所有牌面裡最小的方塊2。

沈晗黛心如死灰的看向孟行之,隻見他單手掀起那張牌,指尖輕撚牌角,動作乾淨又優雅,儼然爐火純青。

大佬要贏新仔,輕而易舉。

孟行之將牌遞到發牌人手上,期間不經意對上沈晗黛的眼,那裡面才乾涸不久,此刻又有淚珠溢出的跡象,一看就是拿到臭牌了。

這位沈小姐,膽大妄為要哭,輸還要哭。

發牌人要去拿她的牌和孟行之的一起開牌,她卻雙手捏著那張牌不肯鬆,小巧鼻尖不知是因為剛哭過還是淋了雨太冷,紅紅的,和掛著淚痕的蒼白臉頰形成鮮明對比,慘兮兮的,可憐得很。

孟行之今夜耐心不知已告罄幾次,“把眼淚擦乾淨。”

沈晗黛嗓音哽咽,“沒帶手帕。”

反正她每次見孟行之最後都是一副狼狽樣,她也不在乎自己今天的精心打扮,現在在他眼裡是什麼樣了。

她說完,見他沉默幾秒,從大衣的衣袋裡摸出一方墨綠色的男士手帕。

沈晗黛立刻順杆子往上爬,小步往前走,旁邊保鏢來不及攔她。

她走到孟行之面前蹲下來,眼巴巴的仰頭看他,“不開牌行不行?”

孟行之眼簾微垂,見她一手緊捏著那張牌,一手小心翼翼的扶住他輪椅把手,又冷又怕,手指都在顫。

而那條穿在她身上的修身旗袍,也因為她半蹲的動作,有半截裙擺落進了雨窪裡,淺紫黛色變深變臟。

“沈小姐。” 孟行之漫不經心地發問:“在我的賭桌上反悔,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嗎?”

沈晗黛不敢也不想知道,她大著膽子把臉湊到孟行之拿手帕的手邊,示弱的說:“我隻是想留下來嘛,uncle彆讓我走好不好?”

嬌媚可憐的臉龐近在咫尺,孟行之拿手帕的手卻絲毫沒向她偏移,“站好。”

他發話沈晗黛不敢不聽,正想要站起來,卻因為半蹲的姿勢本就重心不穩,腳一動身體都跟著往後仰,眼看要摔進雨裡,一隻有力的手及時拽住了她。

她心一橫,順勢抱住孟行之的胳膊,還是那副委屈的口吻,“uncle,我有點冷,頭也有點暈。”

孟行之隻當她耍無賴,從她手裡抽回幾分手臂時,不小心碰到她額頭,傳來的溫度不正常的燙,讓他動作一頓。

孟坤要來將沈晗黛拉開,卻見孟行之揉了揉眉心,“送她去醫院。”

“醫院見不到你,我不去……”

沈晗黛整個人都快跌到地上,卻還是抱著孟行之的胳膊不肯鬆手,霧蒙蒙的眼一眨不眨的望著對方,自以為很清醒,說的卻全是些孩子氣的過界話。

可也是真心話。

醫院見不到他,哪怕整天守在他病房門口,也見不到他一面。

場面一時沉寂下來,雨落墜地的聲音在沈晗黛耳畔一直響。

淅淅瀝瀝,在她的意識完全變得模糊之前,她聽見男人醇厚的嗓音透過雨聲落入她耳畔,“上車。”

這兩個字讓她全身的緊張顧慮不安都跟著一掃而空,心裡緊繃的那根弦鬆了下來,眼簾都跟著發酸。

沒有回音。

孟行之低頭,白如紙的臉頰軟綿綿的靠在他胳膊上,眼睫顫了又顫,卻就是無法將那雙眼完全露出來,一副昏昏欲睡的病模樣。

他拉下肩頭的棕色大衣,蓋到女孩身上,語氣情緒難辨,“不準睡。”

女孩隻本能的唔一聲回應他,又沒了聲音。

“先生。”孟坤詢問。

孟行之拿著手帕的那隻手,拭掉女孩臉頰上未乾的淚痕,“讓謝理家的菲傭,到家裡候著。”

“是。”

銀灰色的幻影在澳城的雨夜裡穿梭。

紙醉金迷的不夜之都,今夜為雨霧籠罩,處處朦朧,如霧裡探花。

入澳城半島區,駛入主教山,孟公館的大門早已打開,等待著主人的歸來。

沈晗黛燒的人事不省,意識半夢半醒間,感覺到自己身上那條浸濕的貼身旗袍被人換下,柔軟毛巾擦了身,身子陷入綿軟溫暖的床內,沉沉睡去。

感冒加炎症,病來如山倒,高燒持續不退,反反複複了三天,病情才好轉。

沈晗黛是在第四天清晨醒的,渾身酸軟無力,看見陌生的房間,腦袋都是懵的,在床上坐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之前發生的事情。

她現在不出意外,應該是在孟先生的家裡?

孟行之真把她帶回家了?

沈晗黛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看見自己的旗袍已經洗好重新熨燙掛在衣櫥裡,她換上後,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巴洛式風格的裝潢,典雅的金屬色係點綴整個空間,腳下地面地毯鋪就延伸,長廊竟一眼看不到頭。

沈晗黛小步往前走,見天花板牆壁暗紋浮雕精致細節隨處可見,壁畫擺設有條不紊的陳列,奢華卻不浮誇,隻讓人覺得這裡的主人,品味審美絕佳。

到了樓梯口,沈晗黛扶著把手下樓,正好看見樓下的一扇房門被打開。

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被菲傭從房間裡牽了出來,男孩本來好好地,剛從孟行之的書房裡出來,就忍不住用手背抹眼淚。

旁邊的菲傭小聲哄他,“小少爺可不能哭啊。”

小男孩點點頭,重新挺直背往前走,仰頭就看見站在樓上的沈晗黛,表情疑惑。

“沈小姐總算醒了。”菲傭這幾天一直在照顧沈晗黛,所以認識她,“沈小姐稍等一下,我先照顧一下小少爺。”

沈晗黛從樓梯上走下來,仔細往小男孩臉上打量了幾眼。

五官不像,但小少爺這個稱呼,還有年紀能對得上。

沈晗黛隻感覺自己的頭一陣眩暈,“不用照顧我,我想見孟生。”

“先生就在後面這間書房裡。”

菲傭說完又記起什麼,突然從衣袋裡摸出一個東西遞給沈晗黛,“沈小姐睡著的時候一直拿著,我怕你捏壞了,所以幫沈小姐存起來了。”

小男孩還在看沈晗黛,沈晗黛心虛的躲開他的目光,也沒看菲傭遞給她的是什麼東西,說了聲“謝謝”後,快步走到門前敲了敲,“孟生,是我。”

隔了幾秒鐘,男人嗓音響起,“進。”

沈晗黛拉開了門,孟行之坐在辦公桌前。

她隻看了他一眼便立刻垂低了頭,無地自容的說:“對不起,那天的事情是我不對,我不該……不該那樣。”

她離孟行之很遠,烏黑長發攏在胸前,一低頭便將那張小臉擋住,看不清表情。

孟行之放下手中的鋼筆,沒說話。

他的沉默,讓沈晗黛更加羞愧難當,“我不知道你有兒子,對不起。”

孟先生的身家地位,財力權勢是常人幾輩子都無法企及的高度,更何況他還有副萬裡挑一的皮囊,這樣的男人在圈子裡隻會是異性爭相追捧的對象。

而他也並非她同齡的少年人,彆說是有個兒子,就算是放在港城一夫多妻製還合法時,他這個年紀妻妾成群也是再正常不過的。

沈晗黛竟然還天真的認為孟先生是單身,想起自己那天晚上在永利皇宮時見到對方做的一係列事情,她窘迫的隻想馬上離澳。

“我今天就回港城,謝謝孟……”

“我未婚。”孟行之打斷她的話,“沒有兒子。”

沈晗黛茫然的抬頭,與那雙琥珀綠的眸子視線相撞。

隻見男人背靠椅背,十指交叉搭在辦公桌上,神態一派淡然自若。

孟先生這樣的身份,不會,更不屑拿這種事情騙她一個小女孩。

可是如果他單身的話,她又憑什麼要回港城?

沈晗黛故作淡定的走到孟行之一旁的沙發上,規矩的坐好後,心虛的為自己找補:“uncle……其實我這次來澳城是來寒假實習的,還沒找到合適的工作,不著急回去。”

剛才還又羞又怯的要回港城,現在就立刻現編了個正經理由要留下。

孟行之拿起桌面的手機看上去是要打個電話,沈晗黛以為他又要像那晚上一樣叫保鏢把自己送回去,坐不住了。

她小跑到他面前,雙臂撐在他辦公桌上,正要說話,見孟行之的視線落在她手上。

她低頭,見自己手裡正拿著一張有些發皺的方塊2。

那晚她厚著臉皮蒙混過關都不願意揭開的結果,現在就這麼露在了對方的眼皮底下。

孟行之慢悠悠抬眸看她一眼,那眼神的意思不外乎四個字:願賭服輸。

沈晗黛立刻把這張牌藏到背後,裝出一副什麼事都沒有的無辜模樣,彎著唇示好的笑,“uncle,你不是都讓我留下來了嗎?就不要再改變主意了行不行?”

孟行之語調緩緩,“我不替沈家養女兒。”

沈晗黛唇邊的笑淡下來,“我可以付生活費。”

“我不缺錢。”

“那、那你就彆把我當女兒啊……”

孟行之聞言,那雙含情目似笑非笑的落在她身上,語氣卻沒幾分溫度,“所以沈小姐希望,我把你當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