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個樹洞 圓(1 / 1)

春早的白桃果汁被她在第二節課喝了個精光,而童越手裡的雙胞胎姐妹,一滴未漏。

晚自習下,她還把它珍愛地揣在懷裡,沿途甚至雙手捧高對月禱告,天靈靈地靈靈我和原也一定行。

春早時常對朋友的言行感到無語,但極少置喙。

不過她也沒有丟掉空瓶,而是塞在背包側袋裡,捎回了家。

入門便有香氣,來自春初珍慣例為女兒備好的宵夜,春早喚了聲“媽”,轉頭往臥室走。

春初珍喊住她。

春早回頭:“怎麼了?”

春初珍問:“你包裡裝的什麼?”

春早往後探一眼,發現她問的是那瓶她壓根不會購買的漂亮飲料。

避免媽媽想入非非,她淡定謊稱:“童越請的。”

春初珍撇嘴:“少喝這些全是糖精的飲料,對大腦發育不好。”

春早語塞一下,回懟:“你少說兩句,我腦子更靈光。”

“你……”春初珍氣結。

將書包掛在椅背上,春早出來吃宵夜。

春初珍是各種修身養性小鏈接的忠實信徒,常不分對錯地傳教一些“健康知識”(養生謠言),經她之手的飯菜多是清淡類型,肯記或麥記的炸雞薯條,出現在深夜餐桌上的頻率隻手可數。

比如今晚的赤豆元宵,表面淺撒一層黃澄澄的乾桂花,看起來賣相極佳,但捏起勺子入口,就會發現幾乎嘗不出甘甜。

春早機械地舀著,一顆接一顆將寡淡小圓子往嘴裡送。

春初珍候在一旁,百無聊賴,就戴起老花鏡,從自己房內拿了隻平板出來看直播。

她開著最低音量,但主播炫耀產品質量的語氣還是浮誇高亢,幾乎能穿透聲卡。

期間原也也回來了。三人簡單打個照面,男生就回了房間。

春初珍目隨他進門,回頭新奇:“你說這小孩真是清北料子?一放假就跑出去,也沒見看過書。”

你問我,我問誰?春早抱有同樣的困惑。

但她不愛置評他人,當即轉移話題:“你又要買東西?”

春初珍擺頭:“怎麼可能,我才不會被這些話術騙錢呢,就打發時間。”

春早想到家裡那快溢出櫥櫃抽屜的百卷垃圾袋,不由暗歎口氣。

主播聲音愈發尖昂。

春早聽得心煩,三下五除二將碗裡剩餘的湯水喝光,春初珍這才退出直播間,收走她的碗筷。

正要離席,春早目光飄向那台黑屏待機的平板上。

有個暫時拋卻腦後的計劃再度萌發,春早看眼媽媽的背影,將平板撈過來。

為圖省事,春初珍從不給電子設備設置密碼,春早輕而易舉進入,打開音樂軟件,搜出自己早前就想觀看的視頻。

她喜歡的一個國外女歌手不久前剛發新專,上周五無意聽到班裡同好聊到新出的MV,說得天花亂墜,她滿心憧憬;今晚趕巧,就想借機看一眼。

前奏一出,廚房裡水聲戛止,春初珍唯恐慢了衝出來:“你乾嘛呢?”

春早切掉界面,保持鎮定:“查個東西。”

春初珍的回話仿佛在講笑話:“你手機不能查麼?”

春早瞠目幾秒,不厭其煩地重複這個已經訴苦多次的事實:“媽,我手機沒裝卡,連電話都打不出去,怎麼查?”

挺諷刺的。

她的母親,忘不掉她每一次考試的成績和名次,卻在這件事情上面永遠失憶。

永遠隻記得曾寬恕過她一支手機。

“哪來那麼多東西要查的……”春初不耐煩地嘟囔著,雙手在罩衣上擦拭幾下,靠過來,將女兒手裡的平板毫不留情抽走,咣一聲攤放到她面前:“查吧,要多久?”

因動作有些大,平板的邊緣撞在春早微攏的指背上。

不疼。

但莫名屈辱。

春早眸光定住,回答媽媽:“幾分鐘。”

春初珍下巴一抬:“那好,我看著。”

春早的胸腔劇烈起伏一下。

“不查了。”

她起身離開座椅。

春初珍無名火起,衝她背影定罪:“你就是想看亂七八糟的東西。”

春早刹在門框裡,轉身反駁:“誰想看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春初珍語氣篤定:“不是心裡有鬼為什麼不敢當著我面?”

春早愕然地盯著她,片刻,扯唇一笑:“我不是不敢,是不屑。真當彆人稀罕你的破平板。”

春初珍也頗覺荒唐地笑了:“你不稀罕還偷偷拿起來看?”

春早咬住牙關,眼前起霧:“偷偷?我以前沒跟你好好說過嗎?你哪次不是廢話連篇,心不甘情不願地答應我?又有哪次不是像看犯人一樣看著我?”

春初珍沒了聲音。

最後她冷淡地推一下平板,語氣輕飄飄,如施恩:“你用啊,我不看,記錄彆刪。”

春早一動不動。

自打上學,這樣的對峙會迸發在她生活的任何一刻,沒有預兆,也沒有成效,她舉起槍,也扣動扳機,最後造成的傷害值不過是,水墜入水裡。

客廳裡像死海。

春早收起自己不自量力的隱形玩具槍和彈珠,轉身回到臥室。

知女莫若母,春初珍是很了解她。

她就是要查一些在她看來“亂七八糟”的東西——可隻要……五分鐘,五分鐘而已,一首歌的時間。她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奢望媽媽能夠理解和答應。

奇跡並未發生。

明明習慣了這種無力而挫敗的時刻,習慣了母親強橫的審判和置喙,可為什麼,每次還是會有大股的酸楚流淌出來,春早坐在桌前捂了會臉,兩分鐘後,她抽出紙巾,掖乾通紅的眼周。

她抽出書立裡邊一本A4大小的英語題冊。

把自己埋回密密麻麻的紙頁,修複灼傷的情緒。

春初珍將鍋碗瓢盆收進櫥櫃,沒如往常一般去關心女兒。

春早自然也不會跟她道晚安。

母女間的相互懲戒總是無聲且默契。

門外聽到的最後動靜是春初珍如沒事人一般和原也搭話:“你要洗澡啊?”

原也“嗯”了一聲。

春初珍道:“那你等一下,我把洗衣機裡面被套拿出來。”

“好。”

快到十一點半,春早合上已經填滿的英語題。這是課外作業。她的發泄途經通常單一,伴隨著無可指摘的目的。

她去衛生間洗漱。

媽媽是省電狂魔,本以為開門後迎接自己的會是一室漆黑,沒想客廳燈居然還亮著,衛生間亦然。

多少感到寬慰。

春早停在洗手池前,觀察沒有變化的自己。哭泣的時間很短,難過並沒有在她眼白裡留下任何痕跡。

她扯下發圈,將散發綁成高揪,隨手拿起印有貓咪圖案的漱口杯。

鏡面裡的女生動作驟停。

漱口杯的下方,壓著一張紙條,被折了兩道,看不到當中內容。

春早立即用杯子蓋回去。

她彎身湊近,小心翼翼重新拿高,確認眼前所見並非幻覺。

真的有……

春早心跳驟快,喉嚨發緊。她看一眼半掩的衛生間門,伸手將它關好鎖牢,回頭拆那枚“密信”:

非常俊逸,好辨的黑色字跡,是很隨性的行書體:

第一行:“我開了熱點”。

第二行是密碼,包含數字與字母,一共十一位。

不知怎的,臉霎時升溫,好像誤開花灑,有熱流毫無防備地淋下。春早忙將紙條藏回手心。

她洗了個五分鐘戰鬥澡,關燈關門,回到臥室。

然後躲進夏被,深呼吸,把紙條扔到臉旁邊,半信半疑地打開手機,搜索無限局域網。

四條wifi也爭先恐後蹦出來。

春早拇指一頓。

她怎麼知道是哪個。

但這個顧慮很快消散了,根本不需要猜,信號格全滿的某一位,有著個人特征異常鮮明的名稱。

僅一個圓圈字符:

“〇”

作者有話要說:  寫這章時分彆試了一下家裡的安卓機和蘋果機

安卓機不管是熱點還是wifi都會顯示一樣的信號格

ios係統的熱點才會顯示兩個交錯的圓弧

所以這邊不是bug哦,女主用的安卓機

發現文收過萬了,謝謝大家,這章300個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