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睡起來，柳望雪去廚房切了西瓜，母女倆帶著三隻，坐在葡萄架下一起吃。

柳望雪給三隻各掰了一小塊，自己拿過一牙，咬了一口：“有點想念姥姥家用井水冰的西瓜。”

夏天就是這樣，室溫下的西瓜有點熱，放冰箱裡呢，再拿出來又有點太涼了，還是用井水冰的剛剛好。

姥姥家的院子裡有一口壓井，井水冬暖夏涼，是劉柳望雪關於姥姥家又一處十分鮮明的記憶。

小時候村裡沒有接自來水，需要用水都是用壓井臨時壓出來。

柳望雪最喜歡的就是暑假去姥姥家住的時候。每次出去玩一圈跑回來，都是一身的熱氣，去井邊接一盆涼水，毛巾往裡面一浸，撈起來擦臉和脖頸，順帶著手臂也擦一擦，再把水對著雙腳一衝，感覺一身的暑氣都能散了。

姥姥還用井水冰了西瓜，坐在門口的樹蔭下，吹著似有若無的小風，咬一口紅瓤，清甜沁涼的汁水劃過喉嚨，連蟬鳴也不覺得聒噪了。

後來為了生活方便，村裡自建房也都安裝了自來水管道和水塔。用電泵抽水機把井水抽上來，儲存在水塔裡。

寒假去姥姥家的時候，正值隆冬，如果清早起來正趕上用抽水機儲水，自來水管裡放出的水都是溫熱的，可以直接用來刷牙洗臉。

再後來隨著自來水入戶的推進，村裡的自用井就幾乎全被封上了。

“村裡早就沒有井了，都已經成為時代的記憶了。”顧雪蘭說，“現在的生活確實方便了，但從情感上來說，我總覺得沒法兒跟以前比。”

“哎，媽，”柳望雪忽然想到這個問題，就問顧雪蘭，“如果上天給你一次重生的機會，假如這個重生的時間節點是可以選擇的，你會選擇回到哪一年？”

“嗯？”顧雪蘭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重生？神話故事才有的吧？”

“哪有，現在網絡很多人寫這個的。”柳望雪說，“比如說某個人，他的一生有非常多的遺憾，或者臨死之前有未完成的執念，突然上天給了他一次重生的機會，他就可以回到過去把遺憾和執念都了卻了。”

顧雪蘭順著她的說法去做這個假設，略作思考，笑著說：“我覺得我應該會拒絕上天，請求他把這個機會給更需要的人。”

“為什麼啊？你這輩子難道就沒有什麼遺憾嗎？”

顧雪蘭說：“人的一生本來就是充滿遺憾的，重生回去了卻了這樣的遺憾，又會留下那樣的遺憾。如果想要追求圓滿，恐怕還得再來一次，循環往複無窮儘啊！

你想想看，活多久就得跟自己較勁多久，多累啊。還不如該走的時候就走，早早的去投胎，一碗孟婆湯喝下去，忘卻前塵，下輩子該怎麼過就怎麼過。”

柳望雪心想，她媽不愧是她媽：“哇，您這覺悟，放在得道界都得是高僧了。”

顧雪蘭端起西瓜皮：“活到這個歲數了，誰還沒點人生感悟啊？”

她說完就往院外走，把西瓜皮扔進了菜地裡。

吃完西瓜，母女倆還是繼續坐在這裡，一個繡十字繡，一個看看書，逗逗三隻小可愛。

戳戳樂柳望雪也不打算做了，上次準備的壓花滴膠還沒有開始——天氣太熱容易炸膠。

好吧，其實她對這些東西也就是三分鐘熱度，好像是購買和擁有的樂趣遠大於實際操作的樂趣。

她覺得自己還是適合對著電腦敲鍵盤，很享受一個字一個字地碼出故事和劇本的過程。

對她來說，讓筆下的人物動起來所帶來的成就感，要遠遠高於做出一件手工。

聒聒玩著玩著又想起了它的石榴，先飛過去看了一眼那顆最大的，然後繞著石榴樹飛了一圈，再和之前一樣，從最下面開始，每一顆踩一腳地往上數。

“媽，你看，它又開始了。”小鸚鵡一飛過去，柳望雪的視線就追了上去。

顧雪蘭放下針線，抬起頭，饒有興致地往石榴樹那邊看：“檢驗我們聒聒智商的時刻到了。”

“我覺得它應該發現不了，那麼多石榴呢，你又不是摘了一大片。”柳望雪放下書，拿起手機開始拍。

自從上傳了聒聒的視頻之後，她的賬號下面又聚集了一小批養鳥人士。

聒聒剛學會“我愛你”的那天，她也拍了，就是對著貓狗“表白”，沒有得到回應把自己氣倒的那段。剪輯上傳了之後，居然小火了一把，還被某些人搬運到了其他網站。

“吃了嗎”的教學全過程她也拍了，作為第二彈發了出去，熱度比“我愛你”還要高了一點。

有個網友評論說：“碰碰是大哥，穩重裡又透著孩子氣，小瓷是純傲嬌加粘人精，聒聒就是個笑話~”

柳望雪回複：“這話可彆讓鳥聽到，不然又該氣個仰倒了”

數石榴的視頻柳望雪也拍了，但是還沒有發，她打算把這次的剪在一起，標題就是“鸚鵡到底識不識數”。

彆家的鸚鵡識不識數，柳望雪不清楚，但是她家的這隻已經用實際行動證明了，是不識數的。

聒聒“數”完石榴，站在樹頂唱了會兒歌，然後飛了回來，落在多肉的花架上，給自己梳理羽毛。

顧雪蘭重新拿起針線：“意料之中，但是又有點失望是怎麼回事？”

柳望雪拍完了，把手機放茶幾上，抱過小瓷揉著它的圓臉：“媽，你這種失望是熱鬨沒看成的失望。依照它這麼護食的鳥設，一旦發現石榴少了，肯定要生氣。”

顧雪蘭覺得可能是摘少了，建議她：“要不你給它買棵假石榴樹吧，讓他看著那個去，過幾天這些都熟了，怎麼，還真不讓摘呀？”

“那有什麼關係，您是老師呀，到時候摘之前跟它講道理，教育它。”柳望雪建議回去。

“又不是我養的，我可溝通不了。”顧雪蘭手上不停，“誰養的誰教育去。”

柳望雪也跟著推脫：“那不管了，這鳥本來就是留給我爸的，到時候讓我爸解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