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驛館被找茬(1 / 1)

通州驛站除卻大了些,跟其他驛站也沒什麼區彆。住過八天驛站的蘇敬儀表示自己不是劉姥姥了,沒心思參觀驛站了。

但基本的貴公子常識課程還是要上的。

蘇敬儀木著臉,搖頭晃腦:“驛站,可供出公差的官吏免費居住。當然,勳貴也可以住。房屋有三六九等分!但居住不是驛站的主要功能,上傳下達各種消息,以及養馬備馬才是驛站的最根本的任務。因此萬不可對驛站住所有任何挑剔,不可耍威風。”

“尤其牢記入住的官吏不可與公文衝撞。尤其是急遞快遞。這些快遞的馬上有銅鈴!鈴鐺一路響。若有人不避開,傳信兵卒因此撞死人是不用負責的!”

蘇從斌瞧著記住要點的蘇敬儀,面色和緩了些,做最後的告誡:“京城多貴人多規矩,你務必要小心謹慎。”

“是。”

“下樓用餐。”

“不讓我在房間吃飯?”蘇敬儀有些訝然:“先前不都在房間,您和琮哥教我吃飯規矩?”

“驛站歸兵部管轄。”蘇從斌聲音低了些:“在外,我這個兵部員外郎還略微有些小便宜。但在京城,驛丞等人都是兵部精銳,為確保消息而來,對馬更上心。至於官吏,簡單來說就是你們愛吃不吃,不會對任何人開小灶。”

蘇敬儀表示自己懂,乖巧的跟在親爹身邊,跟蘇琮彙合後,下樓去大堂用餐。

臨近飯點,大堂倒是熱鬨無比,透著天子腳下最大驛站的赫赫底蘊。

蘇敬儀偷摸觀察著,就見入座的大多四五十歲的模樣,穿著的都是官袍。神色有喜有憂,帶著官場起起伏伏的無常。偶爾有些交流,都和聲細語,甚至有些還講究食不言寢不語的。唯有東南角落有一群穿著統一製服的年輕人,看著倒不像官吏的模樣,高聲闊論著。甚至還有幾個擠眉弄眼,一副消息靈通的模樣,對他們蘇家指指點點的。

“吃飯。”蘇從斌輕點了一下桌案,示意某個看起來賊頭賊腦的崽子回神。

蘇敬儀下意識的坐端正,逼著自己看向長隨端過來的菜肴,瞬間瞳孔一震。

簡簡單單的六菜一湯,竟然都是素的。

一個葷菜都沒有?!

蘇琮瞧著訝然的蘇敬儀,想想農村守孝忌口的規矩,輕聲:“要格外遵守規矩。不可沾一點。”

蘇敬儀聞言逼自己冷靜。

對,守孝規矩多!尤其是這些豪門,不用下地乾活,更是整出一堆破規矩。

心理建設著,蘇敬儀抬手去夾豆腐塊,還沒等他腦補是香辣雞腿,忽然間耳畔就聽得一聲陰陽怪氣的話:“真不知道東華書院還要文辯什麼?這不管是真少爺還是假少爺,什麼生恩養恩都是恩,我想想還是聖人說得好啊,君子之澤,五世而斬!”

蘇敬儀夾著筷子的手狠狠一用力。

這果然一進京城,就走劇情了嗎?

直接地圖炮,嘲整個蘇家富不過三代?

蘇從斌看著裂開的豆腐,面色和藹:“沒此過這麼嫩的豆腐,那就用湯勺舀著吃。”

“你不氣嗎?罵你全家呢?”蘇敬儀壓低了聲音。

“又未點名道姓。文人一張嘴,官場打嘴仗很正常,學生們議辨更正常。”蘇從斌微笑著,低聲:“靛青儒袍,繡著祥雲的,是國子監貢生製服。他們跟你一樣出生背景,日後十有八、九是官場同僚。”

蘇敬儀撞見親爹此刻露出傳說中笑意不見底,反而冷冷的眸子,微微籲口氣:“聽你的。我吃飯。”

一群皇城官二代,的確有底氣橫行。畢竟這時代龍生龍鳳生鳳。

蘇琮瞧著專心“乾飯”的弟弟,微不著痕的籲口氣,抬眸掃了眼開口的人,慢慢垂首吃飯。

手下敗將,也就隻會趁著蘇家出真假少爺這一醜聞時吠吠兩句罷了。

開口之人喚做淩躍。

瞧著蘇家三人心平氣和的用餐,就連那個傳說中的粗鄙的真少爺,在農村打群架的真少爺都心平氣和的模樣,他眉頭微微一簇。

但轉念摸了摸自己到手的銀票,他還是站直了身,徑直朝蘇琮走過去:“蘇賢弟,這許久不見。東華書院文辯又開始了。這場辯論,討論生養之恩,據聞還是鶴先生專門為你而設。料想你會赴約吧?”

蘇琮:“…………”

蘇敬儀看著有恃無恐的學生,再聽聽生養之恩的辯論,硬生生氣笑了。

搞營銷艸流量搞他頭上來了?

與此同時,聽得傳入耳畔的輕笑聲,蘇琮不經意間的就想起“父子論”——這說辭,毫無綱常禮法,顯得可笑至極。可偏偏今日的遭遇像是在驗證合理性。

這京城內,不知道有多少人巴不得真假少爺打起來,爭起來。好讓他們借此彰顯自家兄友弟恭,家風嚴謹,治家有方。甚至以最大的惡意揣測:有些人想要蘇家徹徹底底的落敗,這樣蘇從斌的蔭庇名額就空出來了;開國侯爵少一個,也就意味著朝廷可以多封一個侯,意味著某些後起新貴就可以謀劃侯爵。畢竟勳貴也是一個蘿卜一個坑,昔年開國時太、祖爺對數量對等級有所規定。除此之外,還有他蘇琮倘若無法科考,也會讓某些人少些壓力。

在巨大的名利驅動下,哪怕真假少爺兄友弟恭,也會有人蓄意挑撥離間。

就好像眼前這種情況:好歹一讀書人,好歹一有功名在身的秀才公,竟然無視尊卑禮法,徑直的朝他蘇琮而來,進行明晃晃的挑釁!

用文辯來進行挑釁,甚至還抬出了東華書院,抬出鶴先生來充當門面。

而他蘇琮恰好去年拜入東華書院,有幸被大儒鶴先生收為嫡傳弟子。這樣的關係,很難不讓人先入為主,認定他表面一套背面一套。

蘇琮想著,就覺一股寒氣從腳底鑽出,席卷全身。讓他克製不住的,抬眸看向蘇敬儀。

要知道他……他雖然因為身世感傷過,迷茫過未來。可他亦也是真真覺得自己鳩占鵲巢,真真的心疼蘇敬儀,想要豁出所有補償蘇敬儀。

“敬儀……”

蘇敬儀聽得一聲卑微的,甚至都有些惶恐小心翼翼的呼喊,眉頭一挑。

他想起來了!!

國子監因為招收的學子,有官生、民生、舉人、勳戚四類人員,堪稱“魚龍混雜”學習氛圍不濃鬱,像小型的官場。而書中東華書院的設定,更像是top1高校:

招收的學子報名的門檻都是得過府試。至於成為書院的學生,還得要經曆文考以及武考:跑步三公裡,以此來證明自己有健康的體魄完成學業。

如此嚴苛的招生標準,就奠定了東華書院的內卷性質。卷出了一群進士。因此越發成為全天下考生們夢想的學院。有道是考進東問書院,一隻腳就踩進了乾清宮!

這“上岸率”高就罷了,東華書院教育更注重培養忠臣風骨。書院不看家庭背景,更注重教養學生品行。昔年先帝昏聵,不少東華書院出身的學子在朝堂上耿直敢諫,無畏抄家流放。故而奠定了東華書院的風骨。自打武帝登基後,對朝臣對培養出純臣的東華書院讚賞有加,下令天下書院皆朝東華書院學習育德為先。

有帝王推廣點讚後,東華書院一躍成為大周第一書院,成為無數讀書人夢寐以求的理想學府。

而蘇琮就憑自己的努力考進了東華書院。

甚至還被東華書院的副山長鶴先生收做嫡傳弟子。

在裡,真少爺為此沒少心酸吃醋。尤其是大堂兄沒少煽風點火。因為大堂兄自己考不進去,去國子監讀書用的是侯府的名額。為了保證自己的名額,便挑唆真少爺跟假少爺鬥。要假少爺少爺用嫡傳弟子的身份帶真少爺去東華書院讀書。

假少爺辦不到,就認定是不儘力而為,完全不聽任何的解釋。

正想著,蘇敬儀就聽得前來的國子監學生問:“蘇賢弟喊敬儀?莫不就是找回的真少爺?”

蘇敬儀聞言,抬眸看向蘇從斌。

這人,他真真真想不起來有沒有出現過。可這麼傻逼的人,不懟,他真的心裡簇著火氣的。

可他到底初來乍到的,這該死的封建社會講等級!

沒錯過蘇敬儀手足無措,找爹的模樣,淩躍愈發不已。誰不知道大名鼎鼎的蘇侯爺就是個縮頭烏龜!於是,他帶著些桀驁,居高臨下的俯視著蘇敬儀。

連蘇家人唯一姣好的膚白貌美都沒傳承到。哪怕正眼打量了,用瘦骨嶙峋,面黃肌瘦,不堪入目十二個字,也能概括出蘇敬儀的身形體貌了。

若不是蘇琮過於礙眼。

這真假少爺放在一起對比,那還真真蘇琮更加賞心悅目一些。

淩躍肆意對比著,說出口的話語更帶著些鄙夷:“聽說還會打架,言行粗鄙至極,用那米田共做武器?看起來這真少爺倒是比商戶子還賤啊!”

此話一出,他就聽得耳畔一聲刺啦的巨響。

響聲尖銳至極,帶著刺耳的雜音,似乎直擊他耳膜而來,讓他下意識的眉頭擰緊,帶著厭惡看向嘈音的製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