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假少爺出場(1 / 1)

蘇從斌著實不願承認,自己……自己其實連鋤頭都不會用。

為了撐起父親的威嚴,他道:“念石家村一行人救助過你,因此為父派人去尋勘測水源的工匠。看看能不能引流,亦或是為石家村打一口井。多一口水井,日後兩村若有紛爭,也不至於被掣肘。”

聞言,蘇敬儀彎腰:“謝謝。”

蘇從斌瞧著瞬間似乎斂去所有鋒芒,變得溫順的兒子,心中“咯噔”一聲。他忽然不敢去想孤兒寡母到底遭受了多少惡意,才會對一絲善意念念不忘,才會讓一個無所謂尊卑貴賤的人如此恭順守禮。可有些話他又不得不叮囑一二,因此他隻能板著臉,做著惡人:“可醜話說前頭,升米恩鬥米仇的事自古有之,為父也不得不防。尤其是兩村有人因打架受傷,甚至還有重傷的,日後恐怕無法勞作。萬一這些人以後挾恩要挾怎麼辦?”

頓了頓,蘇從斌望著若有所思,沒有第一時間就咋咋呼呼以為全村都是好人,要護著的親兒子,微不著痕籲口氣,道:“因此你眼下不可對外泄露自己的身世。若有村民問及,便說我們是來詢問蘇家秘法。”

這安排都算得上恩威並施,恩情利益全都考慮進去。

蘇敬儀看著訴說的語重心長,不像紙片人設定隻會當工具人拉偏架和稀泥的蘇從斌,沉默一瞬。唇畔張張合合半晌,最終他又再一次開口問道:“我當日要是挨揍昏迷過去,你是不是就不會琢磨水井這些事?”

蘇從斌聞言雖有所不解,但因撞見蘇敬儀擰眉思忖的模樣,還是頗為耐心的順著人假設起來:“那是自然,勘測水源這些本就該是縣令的分內之事。我若不是因你事出有因,那便是越權而為。且你倘若受傷,那本地的大夫,為父自信不過。怎麼招也得去府城。亦或是連夜飛鴿傳書回京,請京城醫館聖手。亦或是看看相熟的太醫能否出京。”

看著回答頗為肅穆,透著真誠的蘇從斌,蘇敬儀點點頭。旋即又搖搖頭,他不解問:“蘇家不是落魄了嗎,能請太醫?還出京?”

“落魄了,難道就不能請太醫嗎?”

蘇從斌困惑無比,問出聲音。就算不得不承認蘇家落魄,可彆說他了,就是三弟他們一房但凡有個頭疼腦熱的,也都是請太醫相看啊。

父子倆四目相對,一時間屋內都帶著顯而易見的尷尬。

“那不是權貴才能請嗎?”蘇敬儀率先開口,想問個明白。

瞧著眉眼間還帶著些謹慎,甚至有些拘束的蘇敬儀,蘇從斌冷不丁的想起人掛在嘴邊的士農工商,瞬間他就覺得自己仿若被針狠狠紮在了手指上,疼得連心都蜷縮了起來。

畢竟……畢竟請太醫,的確有些規定。太醫隻給四品以上的官吏以及勳貴們看診。像……像皇商,哪怕再有些錢,也請不到太醫診脈。

喑啞著聲將請太醫的製度說了一遍後,蘇從斌帶著些苦澀,道:“當然,蘇家請的太醫,也就普通的太醫,請不到聖手前來。”

蘇敬儀表示理解了:“你們這個落魄一詞用的比較謙遜。隻是沒官沒核心權利罷了,但該有貴族待遇應該還都有?”

說罷,蘇敬儀眉頭一挑,帶著些興奮。

一出生就自帶編製,不用考公啊啊啊啊啊!

從這個角度想想,穿書也還行!

“不愧我兒,就是聰慧,一點就通。”蘇從斌瞧著眉飛色舞,不知想到什麼開心起來的蘇敬儀,也跟著笑了笑,忙不迭讚譽了一聲,才道:“反正不管如何,我總不會讓你受傷,尤其是讓你臉上有傷。因為一旦有傷,便是面容有毀,是有損官威。就算有蔭庇製,你也隻能當個不入流的小吏了,毫無體面。屆時蘇家就徹底落敗了。”爵位到蘇敬儀手中,就第五代了。

蘇敬儀的孩子就得看自己的本事了。

所以蘇敬儀絕對絕對不能出任何事。蘇敬儀死都要死在官場上。哪怕蔭庇為官,可隻要人在官場,總會經營出一些情誼,好給孩子鋪路。

渾然不知自己還是承上啟下的關鍵一環,蘇敬儀得到如此篤定的,能夠捧著鐵飯碗的回應,矜持的一抬起下巴,觀察了眼蘇從斌。

大概描寫狗血的親情為主,因此顯得蘇從斌優柔寡斷。但從他接觸來看,蘇從斌哪怕眼底有些嫌棄“蘇敬儀”的粗鄙,可對律法製度的推崇確切說對蘇家未來的看中,幾乎是烙印在人言行舉止間了。

那也就是說未來還是有保障的。

蘇從斌這個家主要是再快刀斬亂麻一些,蘇家還是個很好的富貴窩。

所以……

從現在開始蘇敬儀這個蝴蝶翅膀就使勁煽動,煽動蘇從斌把後院那個偏心眼的侯夫人高高在上供養起來,杜絕她仗著輩分插手戶籍、婚約等等事情。

盤算著,蘇敬儀道:“雖然跟您沒相處很長時間,也不知道您到底能耐如何。可您到底經曆過後院宅鬥,也當官了知道朝廷鬥爭,又都四十歲了。這閱曆眼見肯定比我這個十歲的兔崽子豐富。所以您放心,我肯定按著您的說辭,不會跟石家村任何人訴說真相。”

“不過有件事,您肯定要帶我走的。那我娘她的墳墓怎麼辦?”

想想案卷中記錄蘇金氏與蘇敬儀相依為命的事跡,蘇從斌雙眸帶著些羨慕,沉聲道:“這等琮兒來了,我們一同商討吧。但為父可以保證,不管結果如何,都不會讓她孤零零的在石家村無人祭奠。”

“那我沒什麼問題了。你……不,”蘇敬儀含笑:“您趕緊去聯係蘇琮,我那未見過面,但比親哥還親的哥啊!”

蘇從斌看著催促的蘇敬儀,望著人迫切的眼神,沉聲:“去信京城等他過來,最快也要八天。你……”

不敢環顧這狹小逼仄的土房,蘇從斌雙手緩緩捏緊成拳。借著掐著自己掌心的力道,他最終還是抬眸,定定的看向雙眸唯有歡喜的蘇敬儀。

又黑又瘦,唯有眼睛明亮的蘇敬儀。

“我……為父……”蘇從斌話語艱澀:“我……我是這麼想的。在等他過來這幾天,你……你還是在這土屋居住。一來,顯得我們來找秘法這事是真,二來,等……等琮兒過來後看你日子如此艱苦,也可心疼你一分。”

說到最後,蘇從斌覺得自己老臉都有些火辣辣的紅:“琮兒聰慧,也有些貴人青睞。若是他心疼你,對你愧疚,有他相助,你日後也更加便於融入子弟圈子裡。若是……若是蘇家出面,蘇家……”

“我懂。京中豪門大族都懶得搭理你們蘇家子弟。畢竟現在可是講究門當戶對利益聯姻。而不是真愛無敵。”蘇敬儀看著滿臉通紅,話語磕磕絆絆的,但挺替他打算的,真有些親爹模樣的蘇從斌,話語和緩了些:“您看。您跟我直白說,我完全就能理解您的安排您的無奈,乖乖聽您的話。”

“所以你以後千萬彆瞞著我任何事,彆想著為我好,自我感動。”

強調一遍後,蘇敬儀道:“放心,我會跟哥哥好好相處,讓哥哥心疼我,帶我飛黃騰達!”

蘇從斌看著一點就通,神色豁達,甚至坦坦蕩蕩的蘇敬儀,輕咳了一聲:“話……話雖是如此。可也要你自己習文練武,奮鬥才行。仰人鼻息,拾人牙慧,終究是下策。”

聽得這聲語重心長也很正確的勸說,蘇敬儀直接雙手抬起朝蘇從斌揮舞,步步逼近:“我快嗖了!親爹輕重緩急四個字懂嗎?哪怕你說的有道理,可等你叭叭叭教育完,等我秀才哥哥來心疼我,我直接嗖入味了。”

蘇從斌下意識的捂住鼻翼,連連後退:“為父……為父現在就去修書,另外到底在外,我需要親自去請府城請匠戶。因此就不種地了。”

看著說完就連連退出小院的爹,蘇敬儀雙手抱拳,嗬嗬幾聲。

然後他繼續退回屋內,盤腿一坐,翹首等著盼著男主蘇琮。

一天兩天三四天……十天後,蘇敬儀氣得都想殺進京城時,終於得到了消息。

有孩童興奮的跑過來:“蘇家少爺啊,那侯爺又來了。還帶了不少工匠。說要四處勘查,看看村裡哪裡能夠打水井。”

“大好人啊。”

“村長爺爺讓您過去,幫著說些好話。”

聽得這聲不亞於天籟的話語,蘇家少爺目帶狠厲,拿著鞋底重重的拍死跳蚤。

一個月了,一個月,不……加上先前原身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完全要不到水。這日子算起來,他……他整整兩個月沒洗澡沒洗頭了。

跳蚤都在腦袋上安家做窩,就差產小跳蚤了。

“好,我這就去!”蘇敬儀邊說邊跳下床,撐起破傘,略微能遮陽的傘,直接朝村頭衝過去。

還沒到村頭呢,就見烏壓壓的一群人圍著。每個人哪怕黝黑,可雙眸都帶著希冀。而被村民們簇擁在中間的兩人便是蘇侯爺以及……以及傳說中的男主角蘇琮。

蘇琮一身灰色武服,看得出來也是有些避諱,穿得儘量的喪。可饒是武服,卻也應該是為人量身定製的,因此將人身形襯得恰到好處的精壯,還高!

還高。

十歲的小屁孩,遠看就比他高一個腦袋。

高就算了,蘇琮長得也好看。五官精致,輪廓分明,帶著些立體感。且大抵吃得好睡得香,小臉蛋白裡透紅的,透著從裡到外的健康色澤。不是瘦弱白斬雞,也不是黝黑武服,而是恰好好處的英俊。

就在蘇敬儀打量時,蘇琮也在透過人群,望向蘇敬儀。隻一眼,他就抑製不住的……抑製不住的愧疚。饒是父親訴說過蘇敬儀是個爽朗豁達明事理的人。可一想到自己看過的蘇家資料,看過蘇家孤兒寡母求生的資料,他再看眼前的,連京城小乞兒都不如的蘇敬儀,就自覺無顏以對。

要知道京城,尤其是東城的小乞兒,哪怕臉上臟兮兮的,穿的也破破爛爛的。可他們眉眼間會帶著狡黠的光芒,會圍繞他們這些富貴子弟,訴說著漂亮討好的話語,會讓他們心軟施舍食物銀兩。甚至擦掉臉上的汙漬後,或許會看到白嫩的臉頰。

可蘇敬儀,還有村裡的這些孩童,幾乎都一模一樣的瘦弱枯柴。渾身漆黑,甚至頭發枯黃毛糙,還有……還有令人惡心的跳蚤。

但蘇敬儀本應該……

望著步步逼近的蘇敬儀,蘇琮下意識的想要後退。

蘇敬儀趕忙一個眼神,示意蘇從斌將這些打擾他們兄弟說悄悄話的村民們拉走。

蘇從斌沉默一瞬,抬手拍拍蘇琮肩膀:“琮兒,為父帶你體察民情,也是希冀你能明白知行合一這件事。蘇家敬儀,說起來也與咱們家有些緣分,便讓他帶你在村裡逛逛。”

感受著肩膀傳來的力量,蘇琮看著神色依舊慈愛的父親,艱難的抱拳,唇畔有些哆嗦。一聲習慣了多年的父親,這一刻,他……他當著蘇敬儀的面,都不敢喊出聲。

望著眼圈通紅,帶著愧疚的蘇琮,蘇敬儀乾脆拉著蘇琮私聊。

蘇琮一怔,愣愣的跟上蘇敬儀的步伐。

待在村道拐來拐去,越來越偏僻。等快臨近山腳,蘇琮望著引入眼簾,堪稱斷壁頹垣的荒廢小土屋,瞳孔猛得一震:“這……這……”

“這是石六叔的老宅。他們便宜賣給我們,讓我們有個落腳的地方。”蘇敬儀邊介紹,邊推開房門。

聽得嘎吱一聲悶響,蘇琮望著搖曳的木門,愈發愧疚不安。想了想,他最後直接雙膝跪地,道:“是……是,真是我蘇琮鳩占鵲巢,我……”

蘇敬儀看著直接衝他跪地的蘇琮,甚至身形顫栗帶著惶恐的蘇琮,趕忙道:“彆胡說八道,虧你還是秀才呢,鳩占鵲巢這個詞你壓根就使用錯誤。抱錯的事情錯不在你!且——”

緩緩彎腰,蘇敬儀抬手一拍蘇琮的肩膀。

就見人不躲不閃,甚至都沒任何嫌棄,仿若沒嗅到他滿身臭味一樣。

且蘇琮的眼裡,都是愧疚。

看著,蘇敬儀都覺得自己有點欺負十歲小朋友了,於是寬慰道:“你想想啊。這侯門公子日子也不好過是不是?後院老太太那些破事就不提了。就說侯爺,假設這侯爺站錯了隊做錯了事被上峰丟出去頂鍋。蘇家不是抄家流放,也會是斷頭台被砍一刀。亦或是蘇家那些不長眼的叔伯兄弟搞事,你就算再謹小慎微,也會直接被誅連。”

“因此在商戶家,哪怕出點事最多也就破產而已,我小命還是安全的。”

蘇琮聽得這聲聲最壞的打算,直接腦子懵了,喃喃道:“蘇家……蘇家是開國勳貴,有……有丹書鐵券啊,普通的罪罰,應該不會被抄家流放,株連三族。”

蘇敬儀:“…………”

蘇敬儀抬手戳了一把蘇琮有點嬰兒肥的臉,板著臉強調:“這是重點嗎?重點是你要明白你不是鳩占鵲巢!要麼你立刻起來,要麼我們當著你親娘,我娘的神位,結拜為兄弟。從此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說著蘇敬儀站在蘇琮身側,趁著人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也雙膝跪地,“皇天後土,娘親在天之靈為證,我蘇敬儀和蘇琮不管長輩恩恩怨怨,總而言之我們兩個繈褓的孩子最為無辜。因此我們結盟為無辜兄弟。蘇琮當大哥,我蘇敬儀當小弟。”

說罷,蘇敬儀匍匐跪地,叩首。

感受著炙熱的地面燙傷感,他抬眸看向蘇琮,呼喊:“大哥,快跪啊,你難道不想當我大哥?還是想說你剛出生就有神通,就指揮那些壞蛋換了我們啊?”

“那……那自然不是。”蘇琮急聲道:“可……可若是結拜,也要儀式也要……”

“哪來那麼多麻煩。”蘇敬儀直接起身,按著蘇琮後背迫使人彎腰,便毫不猶豫道:“行了,禮成!”

蘇琮聽得響徹耳畔的話,徹底呆了:“你……”

“婆婆媽媽什麼樣子?”蘇敬儀爽快著,拿過鋤頭遞給新鮮出爐的蘇琮:“說好了,咱們父子三人一起感受感受生活的重擔。”

“這我知道。來之前,父親叮囑我帶著《農經》前來。”蘇琮知道蘇敬儀對自己是善意的,趕忙接過鋤頭,邊強調著:“昨日父……不,侯……”

“你矯情什麼,你知道自己身世就不打算要侯爺這個爹了?”蘇敬儀佯裝氣憤:“也不許我認蘇金氏這個娘不成?”

“不不不。認……認爹的。”蘇琮已經完全懵了。他設想過無數種與蘇敬儀見面的場景,想要訴說自己的鄭重自己的虧欠與補償。可萬萬沒想到蘇敬儀完完全全跟想象中的不一樣,完全讓他跟不上任何的思緒。

話語直白,為人熱情,帶著一眼見到底的純粹。

感慨著興慶著,他小心翼翼道:“就是害怕你與父親有些誤會。父親是非常看中,也想要補償你的。昨日接到我之後,便迫不及待問我要《農經》,還熬夜苦讀。”

聽得這份鄭重,蘇敬儀滿意的點點頭,拉著新出爐的大哥馬不停蹄奔向農田。

這十畝農田本租賃給石六叔他們幾家耕種的。但天旱嘛,大家都要先緊著自家田地。因此蘇敬儀名下的農田,青苗已經枯黃一大片了,亟需拯救。

“看,大哥,這就是娘給我們留的老婆本。”蘇敬儀豪邁一揮手,拿起鐮刀,指向入目所見的一塊田。一塊臨近河道的上等良田:“這塊是最好的。所以活下來的苗也比較多。咱們接下來的任務,就是灌溉,就是搶救這塊地裡的苗苗。”

迎著蘇敬儀信任的目光,再想想蘇金氏,他從未見過面的親娘留下的良田,蘇琮忽然間就覺得自己內心湧出一股無法言語形容的熱量,讓他忍不住的想要揮舞手中的鋤頭。

感受著源源噴薄的力量,蘇琮握緊了鋤頭,望著眼前的枯黃的青苗。

原本應該閃現無數介紹的畫面,可他此刻忽然有些懵,讓他轉眸,帶著些求助,小聲問:“敬儀弟弟,我……我能再看眼《農經》嗎?我雖然過目不忘,可……可看著奄奄一息的小麥,我……我似乎近鄉情怯,我……此刻腦中白茫茫一片,我……”

害怕這帶著怯弱的兩個字,蘇琮舌尖轉了又轉,回想著自己見到蘇敬儀後感受著的種種赤忱的善意舉動,便紅著臉,小聲訴說自己的缺陷:“我……我有點害怕,我怕害死它們。”

寧可膽小些,也絕不能做錯事,否則就害了蘇家一輩子。這是繼承人的要求。可他眼下雖不是超品榮國侯的繼承人了,可若是做錯事,豈不是也會害得人顆粒無收?

看著連脖頸都羞到通紅的蘇琮,乖乖的就好像展露肚皮任人揉捏的小狗狗,蘇敬儀隻覺自己心腸都要柔軟了起來,於是他頗有大哥風範的指點道:“大哥,沒什麼好怕的。咱們都是新手,莊稼伺候不好,死亡很正常。要不然怎麼會有《農經》這樣的書籍在呢?就是需要一代代的把經驗總結積攢下來。”

“那怎麼說來的?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

聽得篤定又寬慰他做錯也沒事的話語,蘇琮眼圈又一紅,喑啞著聲道:“謝謝。那我……我就再看一眼。我……”

“多看兩眼也行。書呢?”

蘇琮忙不迭從懷裡掏出《農經》。

一炷香後,他腦袋都快埋進乾涸的地縫裡了。

蘇敬儀看看圖片,又半蹲身看看長得挺高的青苗,“好像也不是水稻啊?!我家這田到底種的什麼啊?”南方水稻北方小麥啊,這不是地理書上考試重點?

他眼下所處的三合鄉石頭村,大致屬於河北地界,是北方啊。

可經過秀才公對比了,也不是小麥。

困惑著,蘇敬儀聽得由遠及近的響動,抬眸一看,就見裡正村長一行人還簇擁著侯爺呢。

於是他乾脆直接不恥下問著:“石村長,大問題。我家不是種小麥嗎?怎麼跟書裡的圖片不一樣?”

石村長聽得這聲呼喊,望著舉高的書籍,都想捂臉表示自己不認識這蘇家少爺了。可無奈,他雖然老了,可眼睛尖著呢,看得見侯爺家的公子哥。

於是趕忙道:“今年開春雨水就少,所以合計過了。你家這十畝,還有二房三房的田,都種的是高粱。高粱耐旱。那時候你娘在,她也同意了。”

蘇敬儀表示懂了,手肘推了一下蘇琮:“高粱在哪,快翻一下,看看是不是跟圖長得一樣。”

蘇琮紅著臉,都不敢去看父親什麼眼神。

且他還丟三落四的,看書忘記看圖文了便罷了。若是日後科舉為官,若是委派地方的話,就……就今日這不辨五穀的模樣,恐怕就是害了百姓,也會連累蘇家。

渾然不知蘇琮想的竟如此深遠,蘇侯爺一臉好父親狀:“果然需要深入百姓,好好學習方可真知道民生一詞。村長,本侯厚顏了,能否為我兒請一個經驗老道的老農指點該如何灌溉?”

石村長聞言激動無比:“這……這當然可以,當然可以。”

蘇敬儀捕捉關鍵詞,眯著眼幽幽的看著站在田埂上的親爹。

他眼下敢篤定一件事——這妥妥是親爹,偷懶耍滑,比他還能耐!

“常言道,言傳身教才是教育根本。侯爺您不親自下田為公子們示範示範嗎?”

侯爺負手而立,端得高貴優雅。

“那按著約定,也莫要圖我蘇家秘法。”蘇敬儀抬眸看看村長一行人,傲然昂頭:“你自己選。”

村長一行人聞言嚇得一顫,剛想開口勸蘇敬儀,但萬萬沒想到就見堂堂的侯爺,縣太爺都懼怕跪拜的侯爺,面色鐵青著下了農田。

眾人一怔。

剛腦補皇商一詞多能耐時,就見侯爺帶著些厭惡又不像草芥人命的模樣,命令著:“趕緊翻書。在五穀這一章,大約一百二十頁左右。”

村長聽得書一詞,止住各種揣測,率先回過神來:“侯爺,您……您……老夫厚顏,我教您吧。咱祖祖輩輩種田,還沒聽過看著書種植的。”

這貴人就是貴人!

蘇侯爺:“…………”

我昨晚熬夜看的書!!!

知道我記住目錄有多麼不容易嗎?

老子又不是過目不忘的天才!

就想顯擺點為父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