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狸貓(1 / 1)

“成三路隊伍,分頭去找。”

“是!”

沒人成功回去報信,而七皇子和安樂郡王失蹤的事情還是兜兜轉轉傳到了永靖帝耳朵裡。

先是長生察覺出不對,自作主張偷偷去請見長公主通報此事。

不過近身服侍了一天,長生便知道小郡王吃穿用度有多嬌,真是比之七皇子也有過往而無不及。一時興起騎著馬在獵場晃一圈有可能,但在外頭吹冷風到傍晚還不見人影則有些蹊蹺了。

聽罷這番推測,榮安長公主沒有將雲渺晚歸當作小事情,而是急匆匆去親自見了永靖帝。

雲渺幼時每次犯病都可能丟掉一條命,她日夜懸心才養大這個多病多災的嬌兒,就是半點閃失的可能也是不容許有的。

也正因如此,儘管冬狩前木林苑早早就清過場,營帳戒備更是森嚴,但長公主還是派了十來個人跟隨雲渺。

誰能料到肅王餘孽會混入木林苑埋伏,甚至去鑽野獵場地人員稀少的空子呢?

……

“東邊有消息嗎?”

永靖帝將身邊的一隊禁軍也派了出來,隻為加大搜尋力度與手段。

“夜裡尋人不易,這裡並非劃分好的小圍場,範圍廣闊一時還未有安樂郡王與七皇子的線索。不過在前面發現了幾具侍衛屍體,看腰牌……是公主府的。”

“從發現屍體的地方四散開找!”

寒鴉棲於枝頭,林間野樹枝杈縱橫纏繞出團團黑影,四周不時傳來鳥獸怪啼,十米之外難辨敵我。

然而萋萋荒草中,居然遠遠兒散發出淡淡藍綠色光芒來。

“快來看這是什麼?”

侍衛統領下馬,用手抓起一把土細細查看。他擺手示意不要將燈籠靠近,半晌道:“好似螢石粉,應當是人為留下的記號。”

“前面好像還有!”

“仔細順著有光的地方找。”

一眾人馬無頭蒼蠅似的轉了半天,如今總算抓到一點線索,頓時看到曙光般欣喜若狂,按照螢石粉留下痕跡的地方策馬狂奔。

一路上果然發現不少蛛絲馬跡。

隻是沒想到大喜之下迎來大驚,線索居然在處懸崖前斷掉了。

滿地屍首,血腥味濃重撲鼻。

而幾縷幽寒月光下,橫七豎八的屍體中央,一個衣衫襤褸的青年男子握劍單膝跪坐於地一動不動。

“這、這人好似是安樂郡王身邊的侍衛。”有人遲疑上前,探了探鼻息,“還有氣……啊、啊!”

活死人般靜止的青年猛然從昏迷中驚醒,反折住面前之人的胳膊,用儘最後一絲力氣看清其身份,眸中冷厲殺意才漸漸退卻。

他的字句好似是從喉嚨中艱難擠出的一般,聲音嘶啞低沉,道:“崖下、救人。”

此話說罷,握劍與製人的手俱是一鬆,砰得一聲倒在地上。

和四周的屍體一般無二。

侍衛統領立即下令:“放繩索,下崖!”

……

……

細雪鋪滿宮道,鬆柏梅蕊之上皆堆霜砌雪。

宣鶴殿內,火盆鋪置一地隔絕了凜冽寒風,藥香氤氳。

太醫與宮侍進進出出,無論靜坐或忙亂俱是熱出一身汗。

燈火搖曳,映照在床幔上朦朦朧朧,軟玉錦枕上雲渺長而翹的羽睫一動不動。

他沉沉睡著。分明手腳冰涼,卻感到喉嚨裡刀割般熱辣辣的疼。心頭燒著一把無名火,火勢蔓延一路燒到五臟六腑。

渴望著有一滴水救救自己,可下一秒卻如墜冰窟般冷得發抖。

“整整三日,小郡王怎得還沒醒!”

素日待人溫婉柔和的榮安長公主,這幾日摔了不少瓷瓶玉器,就連佛珠都扯斷了一個。

她此刻聲音沙啞而尖厲,衝著地上跪下請罪的一眾太醫宮侍道:“過了今晚,小郡王若是再無好轉,你們便做好陪葬的準備!”

她的阿菟多可憐可愛。從小到大沒有沾染一絲外頭宗室公子的壞毛病,每回生病,說的最多的話不是“藥好苦”、“心口好痛”。而是,“娘你彆怪罪伺候我的太醫,阿菟一定乖乖的”……

榮安長公主思及此處,再也止不住淚如泉湧。

宮裝再華麗,妝容再精致,身份再尊貴,也掩蓋不了她和全天下母親相同的憐子之心啊!

老天爺為什麼要這麼對她,對她無辜的兒子,她唯一的牽掛呢?

“娘……”

床幔微不可察地晃了兩下,一聲微弱的呼喊傳了出來。

榮安長公主恍惚間以為自己愛子心切,耳邊出現了幻覺,低聲啜泣一下止住。

然而上天總算再次垂憐了她一回。

雲渺依然躺在床上,然而那雙靈動的桃花眼再次望向了榮安長公主,嘴角還帶著乖巧的淺笑。

儘管對現在的小郡王來說,牽動肌肉笑一下都好累。

長公主立刻撲到床沿處,淚珠大顆大顆滾落在錦被上。

“阿菟,娘的好阿菟,你總算醒了。你知不知道太醫說……”榮安長公主猛得止住話頭,手帕擦了擦眼角淚痕,扯出一抹笑容關切道:“可還有哪裡不舒服?”

“娘,我渴。”

雲渺大病一場,好不容易養出來的一點肉又瘦了回去,小臉沒有一絲血色。

他此刻舌根都發苦,不知道昏睡的這幾日被人灌了多少苦藥湯子,一時慶幸還好不是清醒時喝的。

榮安長公主親自給雲渺喂了幾口水,又扶著對方再次躺好,把被角掖了個嚴嚴實實。

“娘,和我一起的人都怎麼樣了?”雲渺一雙眼睛燦若晨星,然而聲音卻細細弱弱跟隻奶貓似的,難掩疲憊之態。

這回的事情,著實讓這幅身體虛弱的厲害。

“霖兒可沒你這麼嚴重,隻需靜養等著傷口愈合就是。”長公主談及彆人,哪怕是親侄兒也變得雲淡風輕起來,隻有提到秦逸時臉色稍顯古怪,語氣有些冷淡道:“秦家公子也隻是些皮外傷,你皇舅舅連同公主府已替你謝過救命之恩。不必多想。”

“那就好。”雲渺還眨著眼睛等待長公主說下去,見對方半晌沒了動靜,隻是問自己感覺如何,忍不住提醒道:“娘,齊忱呢?就是跟在我身邊的那個侍衛。”

“一個下人罷了,問他作什麼?”

本以為母子連心,就算長公主還不知齊忱的真實身份是自己的親兒子,也會對其天然的心生好感。

誰知雲渺此話一出,長公主很明顯冷了臉色,美眸一厲鄭重其事道:“阿菟,你實話告訴娘。你對那個齊忱……為何如此另眼相待?”

“我……”雲渺心頭一跳,以為劇情偏移,身世端倪提前了這麼多,鬢邊不由得冒出細細密密的冷汗,“我隻是隨便問問。”

倘若雲渺坦坦蕩蕩,直言是關心身邊侍衛的傷勢,長公主或許還不會多加疑心。她太了解自家小兒心軟意活,憐貧惜弱的性格。

可如今這幅有難言之隱的可憐模樣,讓榮安長公主不由得心驚肉跳。

“如此,看來你七表弟所言非虛。”榮安長公主語調平靜,眸中卻透著雲渺看不懂的波瀾。

“什麼意思呀娘。”小郡王生了張天生適合做壞事的臉,澄澈雙眼注視人時無辜極了,不明所以道:“段霖……他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