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

肖恩的嘴巴張了一下，隨即被一股奇怪的力量強行合攏，

“彆念出來，”迪安用念力定住肖恩的嘴，轉向卡莫迪，“我一直以為祂隻是神話傳說中的存在。”

“傳說大部分源於現實，但又存在差異。”卡莫迪滿懷敬畏的說，“吾主並非從天堂墮落的天使。祂與上帝和其餘所謂神產生了分歧，就遭到敵視以及信徒的汙名化。”

“世人鄙棄祂，視祂為邪惡的異端，混亂、痛苦、罪惡的根源。”

“不止吾主，獸之主，多重地獄的領主都有類似經曆，所以才成為上帝之敵。但祂們彼此之間存在嫌隙，難以合作。”

“而每一位被冠以罪的偉大存在，掌握的規則不同，都能凝聚出獨特的瑟倫特符文。”

迪安揉了揉太陽穴，這麼說除了巴弗滅、利維坦、路西法，代表七宗罪的神明全部存在？或者說是某種高等生物，瑟倫特符文則是祂們力量的象征？

“祂們與上帝和眾神間存在什麼分歧？”

“信徒、眾生，這個世界，世界之外。”卡莫迪說，“具體內容我不清楚，你得親自去請示祂。當你虔誠地供奉祂，或許祂會解答你的疑惑。”

迪安搖頭，展示出手中的羊皮紙，

“已經有一位高等存在在關注我（巴弗滅），我沒興趣再招惹一位，說回正題，這枚瑟倫特符文有何用？”

“它代表封印，”卡莫迪看向迪安和肖恩正色道，“它能隔絕夜行種、地獄修士們與神的聯係，封印它們的力量，讓它們肉身和靈魂跌落塵世。”

封印眷屬從神明那兒繼承的力量？

迪安沉吟道，“具體使用方法呢，拿著這張羊皮紙念出咒語？”

“最關鍵的是中間的六翼符文，”卡莫迪眼神熠熠生輝，閃爍著某種期待，“你隻需要參照羊皮紙，勤奮地練習描摹符文，兩周內便能明白符文的咒語、意念投射。”

迪安揚了揚左側眉毛，排斥地說，“這麼練沒有任何後遺症？”

卡莫迪臉上浮現出吸食禁藥過量般的暈紅，“不算後遺症，符文的力量來自於神明，日日夜夜與其溝通，你的心靈自然會向神明靠攏，沒人能抵擋那種升華的‘誘惑’。”

“你的意思是，如果長期使用這枚符文，就會墮落成傲慢的眷屬？就像你一樣，絞儘腦汁想方設法地供奉祂，以至於神經錯亂？”迪安看了眼那被壓成肉餅的蜘蛛龍蝦，忽然就明白了卡莫迪對它們的安排。

“墮落？”卡莫迪不悅地瞪了迪安一眼，尖聲道，“信奉上帝就就是理所應當、光明和正義的？信奉其餘與它們作對的神明就是墮落？”

“那麼你的目光和見識未免太過短淺。”

“吾主居於現實之外，卻從不像異度空間裡各種邪神強迫我去殺戮、作惡、替祂傳播信仰，也沒有像上帝一樣用可笑的教典許下無數空頭支票，讓信徒在永不得神眷的奔波裡荒廢一生。吾主給過我許多恩賜，讓我健康、長壽、無病無災地活到了兩百歲。”

“伱有兩百歲？”迪安和肖恩仔細打量老太太的臉，怎麼看也不超過七十歲。

卡莫迪雙手合攏在胸前，虔誠地望著迷霧籠罩的天空，“我出生於1778年，孤獨地活了太久，所以情緒偶爾會出點問題。我對吾主的感激無法言表，隻能偶爾向祂獻上一頭邪物…作為我虔誠的象征。這是你口中的墮落嗎？”

迪安陷入沉默。

而肖恩忽然開口了，“我想我明白了，你的神明並沒明顯的正惡偏向，借用祂力量的信徒才有作惡和行善之分。”

卡莫迪轉怒為喜衝他讚賞點頭，

“悟性不錯，小子，你是個好苗子，如果願意背棄米甸的主宰，改信吾主，祂會樂意接納你。”

肖恩眼角僵硬地抽了抽不敢說話。

“這聽起來是一樁與惡魔的交易。”迪安忌憚地說，

“不，吾主不會寫下滿布陷阱的協議，讓信徒出賣靈魂。”卡莫迪搖頭，“祂唯一需要的就是虔誠，你可以欺騙彆人，但不能欺騙自己的內心。”

“我做不到。”迪安永遠不會對一位神明虔誠，垂下了拿著羊皮紙的手，“看來這枚瑟倫特符文對我無用。”

卡莫迪眼中神采一黯，沉默片刻後，不無遺憾地說，“但交易已經結清，概不退貨。你們沒彆的事，請離開吧。”

迪安轉身看了眼濃密的白霧，“你就獨自待在霧氣裡？”

“吾主會保佑我。”卡莫迪低頭不去看兩人，雞爪般的手沾了些蜘蛛龍蝦的灰血，開始繞著兩個巨大的肉餅勾勒出一個圓形法陣，法陣中輻射出一圈圈黑光勾連她矮胖的身體，她好似溶於黑暗。

“離開吧，等你們熟練使用瑟倫特符文的力量，我會代表吾主迎接你們。”

……

迷霧變幻，好似拉上了一張乳白色窗簾。

迪安和肖恩跟著飄在半空的幽靈巴蒂離開了卡莫迪。

係統中“湖上的鮮血”進度從百分之八十二跳到了百分之九十，事件本來要求帶著殺害馬爾莎的真凶到卡莫迪面前，以獲取瑟倫特符文。

但瑟倫特符文已經到手，任務目標提前達成。

“你知道我現在是什麼感覺嗎？就好像聽了一個瘋子的囈語，”肖恩臉色因為懼怕茫然而變綠，“傳說中的各種居然真實存在。”

迪安眼神凝重，“這個世界藏著許多未解之謎，神明也是其中之一，如果能不招惹最好永遠沒有交集。”

肖恩問，“那這枚瑟倫特符文還能派上用場嗎，有風險，但就這麼放棄，這趟橋墩鎮的行動也就白費了。”

“留下來作為備用手段吧。卡莫迪把傲慢描述得不求回報、慷慨無私，但神明絕不是慈善家，不會白白賜下力量，”迪安搖頭，把羊皮紙遞給肖恩，“借用傲慢的力量，意味著跟它產生羈絆，留下隱患。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動用這枚瑟倫特符文。這張留給你吧。”

迪安的上帝視角已經把符文圖案完整記錄。

肖恩貼身收好，喉嚨打結般蠕動了兩下，又忍不住問起另一回事，“警局裡的鎮民真的不管了嗎，他們根本沒辦法對付迷霧。”

迪安行進的腳步一頓，扭頭平靜地看向肖恩，“他們叫你怪物，排斥你，厭惡你，你一點也不介意？”

肖恩歎息道，“我考慮了好久，他們的表現才正常，換成我見到一個朋友突然變成怪物，一時間也無法接受…”

“你是我見過心最軟的狼人。”迪安眼神中又是誇讚又是嘲諷，看得肖恩渾身不自在，“但警局附近的怪物早被清理乾淨，他們暫時不會有危險，走吧，剩下的難關他們自己熬。”

肖恩不再反駁。

……

霧氣縹緲不散。

迪安兩人跟著半空中的幽靈巴蒂，穿過一棟棟建築物廢墟去尋找馬爾莎。

期間在大街上遭遇了幾隻獵犬般的灰寡婦蜘蛛，但它們一靠近迪安，就仿佛從他身上嗅到織霧女王死亡時遺留的恐怖氣息，發出嬰兒啜泣般的尖叫，八條節肢往下緊貼住地面一動不敢動。

隨即被凍成了幾個冰坨。

“熟練度獲取再次大幅度降低。”

迪安遺憾地搖頭，格鬥lv5時，一隻灰寡婦能提供2點熟練度，但提升到lv6後，兩隻都沒能提升1點。

經驗至少減少了七八成。

他索性開始刷遠程熟練度，跟著幽靈繞著長湖，進入了石棱鎮靠近湖岸的地方。

射擊lv5（60→70/700)

影lv5(280→290/700)。

……

懸浮的巴蒂忽然停在距離地面一米的位置旗幟一樣漂浮著不動。

迪安和肖恩靠過去觀察，耳邊傳來一種風刮窗簾的呼呼聲，不遠處正有一場迷霧之子的內鬥。

三十多頭白色幽靈飛碟般漂浮在空中，薄薄一層的身體先是平鋪開，又收縮成雨傘狀，一鼓一縮之間，向著包圍圈中央一頭圓鼓鼓的怪物噴吐出一縷縷白細如遊絲的霧氣。

這怪物就像一個半徑超過了七、八米、浮遊在迷霧裡的變異大章魚。卵形的腦袋上長著兩枚濕漉漉黑眼睛，滑溜溜的身體覆蓋有厚重的黑色軟體，擺動著數不清的肥大腕足。

這些腕足兩側分彆鑲嵌著一排鋒利小鉤子，底面咧著一張張帶著獠牙的肉色吸盤，好似幾百張撅起的小嘴，隨著揮舞的腕足，撕咬圍攻自己的幽靈。

腕足旋轉發出呼呼破空聲，輕鬆將水泥地面拍碎、犁出溝壑，拉倒水泥電線杆兒。

旁觀的迪安琢磨著就算是4級的蜘蛛龍蝦面對這頭迷霧章魚怪恐怕也隻能被纏成麻花。

可幽靈怪的身體在氣態和液體間轉換，直接免疫迷霧章魚力量驚人的腕足絞殺，繞著章魚不停噴吐白色的冰霜。

章魚揮舞腕足的動作越來越慢，就好似被塞進冰庫裡狠狠凍上一番。

不到一分鐘。

它被凍成一座閃閃發光的冰雕落到地上。

然後體型最大的一頭幽靈漂浮到它雙眼前，拉開的雨傘般向外張開身體，發出龐大的吸力，硬生生吸出半透明的章魚狀靈魂，吸進身體內。

閉合，消化片刻。

它再度張開，向外噴出了一隻軟綿綿的、拳頭大小的小幽靈。

就像是一隻水母誕下的幼崽。

它晃悠了兩圈，飄到大幽靈屁股後頭，加入了群體。

迪安眼中閃過一縷奇光，“一群2級的生物居然捕食了一頭4級的生物，還把它轉化成同類，迷霧世界的食物鏈很豐富啊。”

他這麼一嘀咕。

這群幽靈察覺到動靜，閃電般圍成一個圓環狀，淩空旋轉著朝撲了過來。

迪安身邊影五指一張，

旋轉的圓環撞上了一堵堅不可摧的念力牆，被撞得支離破碎，七零八落地掉進了無形的念力罩中。

呼呼——

氣溫急速升高。

迷霧被熊熊火焰撕裂，上百枚足球大小的火球懸浮到護罩外邊，瞄準下方做轟炸狀。

幽靈們感受著火焰的炙熱威脅，老鼠見到貓一樣向內收縮成一團，趴在地上一動不敢動。

……

“巴蒂，去和它們的首領好好談談。”迪安朝著身前的幽靈說，“把馬爾莎交給我，我暫時留它們一條命，否則都給我化成灰。”

巴蒂慌忙飛過去繞著首領轉了幾圈，身體橡皮泥一樣變換了幾種形態，以它們獨特的方式交流起來。

巨大的幽靈用一種畏懼的眼神遠遠瞄了迪安一眼，再一回頭，族群裡飛出了一隻身材嬌小的幽靈。

烏溜溜的小眼睛裡滿是茫然無措，似乎因為被轉化的時間太短，身為人類之時的記憶還沒完全恢複？

迪安遙遙招手將小幽靈挪移到掌心裡。

柔軟、輕盈，幾乎沒有任何重量。

無論外觀和觸感，都像是一隻小水母，隻是呆呆傻傻的。

迪安輕輕從她身上剝離下一塊液體塞進嘴裡發動舔舐記憶，一段段關於橋墩鎮，梅迪納夫人、比利、婉達等等童年畫面湧上心頭。

“沒錯，這就是馬爾莎。”

一個月前的夜晚，馬爾莎在湖邊等待湖怪，結果遭到迷霧幽靈襲擊，被吸走靈魂，轉化成同類。

“彆怕，馬爾莎，我帶你去見你最好的朋友，淡藍。”

迪安衝著遠處盤旋在迷霧中的影交代了幾句，讓它繼續看管這群幽靈。

隨後帶著肖恩與馬爾莎，打開面前空間節點，跳出兩公裡外通向湖怪的節點。

……

冰冷的長湖中突兀地浮現出兩道人影，左邊一位抬手放出了一隻小小的白色幽靈，

“淡藍，我按照約定把馬爾莎帶來了。”

嗚嗡叫聲從湖底傳來，一大片透明的水流凝形成龜背蛇頸的湖怪。

它閃電般地湊向小幽靈，圍著轉了幾圈，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對方。

體積還不如它一隻眼睛大。

而且白軟的外表與記憶中瓷娃娃般的馬爾莎毫無半點相似之處。

但當湖怪與它對視，那種發自靈魂的熟悉感、默契感油然而升。

嗚嗡！

湖怪發出歡快的叫聲，伸出胖乎乎的舌頭舔了舔小幽靈。

後者渾身一激靈，混沌的記憶似乎也複蘇起來，米粒大小的黑眼睛凝視著眼前熟悉的大個子，流露出一股歡欣之色，隨即鋪開身體貼緊了湖怪的鼻子。

一大一小兩道怪異的身影，嗚嗡嗚嗡的叫著，相攜在水裡轉圈嬉戲起來。

長湖的黑暗的氣氛變得歡快，冰冷的湖水也有了一絲溫度。

念力護罩中的迪安凝視著這一幕眼神欣慰，旁邊的肖恩表情卻很複雜，隻覺得身邊同伴對待怪物和異類，比對待人類更耐心和包容。

也在這一刻，係統中湖上的鮮血進度跳到了百分之百。

“淡藍，有個壞消息通知你，”兩分鐘後，迪安不忍心地打斷了這美好的一幕，“馬爾莎沒辦法離開迷霧太久，她必須馬上回到湖面上，否則會死。”

“不…不離開…”湖怪一下子衝到迪安面前，滑溜溜的大腦袋在他懷裡拱了拱，“幫幫我…同伴不分開…和馬爾莎永遠在一起…”

“抱歉，這次我無能為力。”

“幫我…求求…什麼都願意…”

什麼都願意？

迪安眼神一凝，想到剛才撞見幽靈族群狩獵迷霧章魚的那一幕，遲疑著心靈傳音，

“哪怕離開你最愛的長湖，進入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換一副脆弱不堪的身軀，過提心吊膽的日子，你也願意？”

……

湖怪扭動修長的脖子，看了眼屁股後地玩弄著自己彩色尾羽小幽靈，眼神中飽含眷戀，“隻要跟馬爾莎在一起，我願意…”

“把身體變成水流，變小一點，跟我走吧。”

迪安緩緩拉開眼前拉開空間裂隙，帶著肖恩、馬爾莎的幽靈、湖怪一起返回了幽靈族群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