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寂靜後,方箐箐才回過了神。

不用再問下去，解夕朝的意思顯而易見。他覺得宣揚是那個有天賦的人。

於是方箐箐道：“行。”

她把準備好的話說完：“那我去跟法務說，還有盛弘那邊。”

“謝謝箐姐。”解夕朝笑了笑。

他和方箐箐一起下了車,一個通往自己的辦公室，另一個則是往更高的樓層去。

解夕朝的確有事。

但不是拍攝。而是辦手續。

自從他的重心放到演員上開始，他的個人工作室也開始同步籌備。團隊一半出自他在曜欣的原團隊,另一半是另外新招的。他要開工作室的消息也是這麼流出去的。

隻是外界還不知道，解夕朝現在已經持有了曜欣的部分股份。

他現在已經不完全是曜欣員工的身份。

最後一份手續文件簽完,他蓋上筆帽，把筆還給了明櫟。

後者笑著說：“解老師,歡迎加入曜欣，祝你新劇拍攝順利。”

“謝謝。”解夕朝彎著眼睛向她道了謝。

等明櫟離開，他在走廊上吹了會兒風。不遠處，碧藍如洗的天空下是林立的高樓大廈。看了一會兒,一直到天邊的雲短暫地遮住了一點太陽,他才收回目光,轉身下了樓。

回去之後，他先看了眼微信。

和宣揚的交流還停留在互發貓貓表情包上。

這位導演在線上線下都表現出了充分的木訥,但解夕朝知道他的開關。

他暫且將這個按鈕保留，登錄視頻網站，點開了某部甚至不需要VIP就能觀看的影片。

這一看就是一下午。

-

鄒意來敲門的時候,解夕朝正戴著耳機沒骨頭一樣陷在懶人椅裡，他說了一聲進,鄒意推門進去,先看到了屏幕上的畫面。

大片眩目的紅色。

玫瑰花瓣從旋轉樓梯的頂部一直鋪到地上的瓷磚之上。

踩著高跟鞋的女人一身紅裙，自最頂端提著裙子優雅地下樓，每一步都踩在玫瑰花瓣之上,於是，那些被碾壓的花瓣簌簌地抖動。

下一刻，狂風席卷，花瓣被吹起來。在女人的身後飛揚，不遠處，陽光下，光禿禿的花梗搖曳而燦爛。

鄒意聽到了耳機裡漏出來的，隆重又悠揚的《婚禮進行曲》。

解夕朝最近一直在看各種各樣的電影電視劇，鄒意也沒大驚小怪。

隻是這畫面他看著總覺得有哪裡怪怪的，還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然後有些好奇地問：

“這是結婚了？”

“嗯？沒有。”解夕朝顯然已經沉浸在了劇情中，聲音含糊不清，“在殺人。”

鄒意：……？

下一刻，屏幕上的女人已經消失，隻剩下地板上被碾成泥的玫瑰花瓣和一個白色的骷髏頭。而與此同時，解夕朝按了暫停，摘下了耳機：

“哥，有事嗎？”

鄒意不得不從屏幕上收回了目光。

他認真地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太久沒有看劇了，已經適應不了現在電視劇的鏡頭語言了，要不他怎麼覺得這鏡頭看得他雲裡霧裡的。然後，他才收回了心神，道：“你手機忘客廳桌子上了，剛一直在震，我給你拿過來了。”

解夕朝把手機接過去，道了聲謝。

等解鎖了一看，短信、電話和微信消息果然都已經爆了。

*

來問的都是媒體。

下午簽完文件，他開個人工作室的消息就在整點同步公布。微博官博、官方通稿還有熱搜早就被曜欣安排得妥妥當當。

哪怕先前已經有了風聲，這對內娛無疑還是個重磅炸.彈。

解夕朝的粉絲自然是歡欣雀躍。

除此之外，就是各種各樣驚訝的路人。

“我靠……這就開了？？？內娛這麼寵藝人的公司曜欣是獨一份了吧！”

“齊胤真他媽是個傻白甜，我服了。他其實是解夕朝腦殘粉吧，這種時候不把搖錢樹套牢居然還讓人自立門戶，你能不能學學人盛弘”

“解夕朝和盛弘，很難不說誰遇到誰是一種運氣”

“等等，這是不是變相證明了之前一直傳的那個特殊合同問題的瓜是真的啊，這個點開工作室，如果解夕朝的個資都在盛弘那他開了也沒用啊？”

“！對啊！”

一時之間，各種真假瓜滿天亂飛。

而與此同時，看到熱搜的《陶言的夏天》劇組已經開始忐忑了。

方箐箐見多識廣，她說的話其實基本都是正確的。

比如，這確實是個不成熟的團隊。

整個團隊裡除了導演和執行導演，剩下的都是一人身兼數職。拉人靠導演宣揚“詩和遠方”的理想主義忽悠，資金全靠執行導演杜威這個富二代。

他們倆是同班同學，曾經發誓說要拍出讓世界震驚的大片。

現實是拍一部撲一部，資金都快謔謔完。杜威他爹說再不回家繼承家業就要打斷他的腿。

杜威賭了一條腿，換了他爹鬆口，同時換了解夕朝的片酬。

但是這會兒，他已經有些不確定了。

“不是。”他兩眼發直地道，“他都算半個老板了還能看得上我們這個破劇組嗎？他什麼劇挑不了啊？”

是的。

解夕朝走後，他們合計了一通，得出的結論是：

這說不定是曜欣的陰謀。

表面上，做主的是解夕朝。但其實他有什麼把柄捏在公司手裡，所以不得不屈尊來他們劇組。至於為什麼是他們劇組，暫時還沒編出來。

這一下，他們所有的猜測都被推翻了。

個人工作室雖然隻是一個工作室，但彰顯的意義卻很多。至少杜威敢打賭，就現在，解夕朝工作室的人說不定比他們劇組的人還多。

這樣的一個演員實在不能以新

人演員來對待。

他們也實在找不出一個任何一個，對方會來他們劇組的理由。

原本整個下午眼睛都亮亮的宣揚這會兒整個人都頹了下來，他還拿著那個被摔了殼的手機，手指神經質地扣著那道裂縫。

就在這時，手機震動了起來。

宣揚的手機平時沒什麼人打，這一下嚇得他差點把手機扔出去。

然而，等他看清楚上面的備注時，他覺得自己還不如剛剛不小心把手機摔了。

他深呼吸了好幾下，然後才接起來：“……喂。”

聲音帶著顫抖。

那頭沉默了一瞬：“宣導？”

宣揚吸了吸鼻子，感覺自己要哭了，他一邊忍著哽咽，一邊道：“我在聽，你說。”

解夕朝：“……好。”

“就是。”他道，“現在合同還沒簽。”

他頓了頓，“我想問一下，宣導這邊還缺投資嗎？如果缺的話，正好兩個合同一起簽了，省得到時候再跑一趟也麻煩。”

“其實這個角色真的很適合你我覺得你要不再考慮一下……欸？”

宣揚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了頭。

半個小時後，解夕朝再次坐到了熟悉的沙發上。

這一回，來的隻有他一個人。

他看著面前的宣揚，有些詫異地彎著眼笑了：“宣導，真急哭了啊？”

宣揚狠狠地擦了擦發紅的眼角，非常倔強地保留了最後一絲尊嚴：“沒有，是剛剛風，風太大，吹迷了眼睛。”

*

合同談得很順利。

《陶言的夏天》劇組說劇組都是抬舉，就是個草台班子。

現在有專業的人來接盤，人還帶流量帶錢帶人。劇組想不出拒絕的理由。合同推敲了一個星期，解夕朝在兩份合同上簽了字。

一切流程走完，杜威鄭重地對著解夕朝伸出手：“謝謝。”

“不客氣。”解夕朝道。

他頓了頓，“我也是為了我自己。”

他提了兩個要求。

第一，他要參與所有的拍攝流程，並且有權提出異議。

第二，他要修改劇本的權力。

包括他的片酬在內，解夕朝給這個劇組投了兩千萬，這基本就是這個劇組90%的經費來源，其實就算他此時此刻突然宣布他要把電影裡的貓換成狗，整個劇組也都是不能有任何異議的。

但是提要求的時候，他還是對著宣揚作了許諾：

“沒事，不會大改你的劇本。”

宣揚原本其實是有些猶豫的。

他有自己的堅持，哪怕站在他面前的是他的偶像，是他的繆斯。是他無數個痛苦掙紮的夜裡唯一的安慰來源。

這個原則也不能被打破。

解夕朝這句話像是給他吃的一顆的定心丸，回過神來，宣揚已經在合同上簽了自己的名字。

而解夕朝讓他做的第一件事是——

他道：“宣導，能把你的這個故事完整地先跟我講一遍嗎？”

他頓了頓，語氣溫和地道：“用口述的方式，簡單概括一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