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1 / 1)

此生便是渡海2 舒遠 10122 字 1個月前

溫渝早上醒來六點。

她從上面往下看,林淨寧睡得很安靜,睡著的時候臉上沒有了與人談笑風生時候那些鋒利的棱角,整個人的氣場都平和了下來。

她趴在自己胳膊上,看的認真。

林淨寧忽然睜開眼,目光寧靜。

溫渝笑了:“我知道你為什麼叫林淨寧了,你肯定不知道自己睡著的時候什麼樣子,特彆的…………那個詞想不出來,但是真的很適合你。”

林淨寧扯了扯嘴角。

溫渝問:“沒有在火車上睡過覺吧?”

林淨寧胳膊往腦後一枕,緩緩呼吸了一口氣,就這麼仰頭看著她:“大概是平生第一次。”

溫渝:“有意思嗎?”

林淨寧眉頭微微擰了一下:“看人。”

“什麼意思?”

林淨寧:“要是江橋,就沒什麼意思了。”

溫渝笑的咧開嘴:“你小心江橋罷工,他可是我見過的秘書裡做的最好的一個人了,沒有誰能比他做的還好。”

林淨寧挑眉:“這麼誇他?”

溫渝“嘁”了一聲:“我這是大大方方地在他老板面前表示讚賞,等你回去要給人家提高待遇知道嗎?”

林淨寧饒有興致道:“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溫渝:“什麼?”

林淨寧說:“現在有點落草為寇的意思,好像是我在給你做秘書,你考慮一下,什麼時候給我發工資?”

溫渝:“………………”

林淨寧笑著從床上坐起來,偏過頭看她:“我這個人呢,有些挑剔,但還算好說話,你看著給一點就行。”

溫渝冷眼看他:“林淨寧?!”

林淨寧悶笑了出來。

溫渝:“一天八十。”

林淨寧:“行啊。”

溫渝:“………………”

林淨寧揉了揉她的的頭發:“好了,現在時間還早,我們去餐廳那邊吃飯,還是你要再睡一會兒?”

溫渝搖頭:“不睡了。”

他們簡單的洗漱了一下,去了9號車廂的火車餐廳。餐廳的營業時間是早上六點,坐的人不多,有稀粥和小菜,就餐時間有一個半小時。

溫渝坐下,伸了一個懶腰。

玻璃外面的樹木伸長了葉子生長,遠處的房屋稀少零落,再往遠了看,天已經亮了,夏季的清晨總是乾淨通透,又有一點冷清的意味在,大家都在等待太陽出來。

餐食很快送了上來,熱乎乎的。

林淨寧見她準備上手去拿小籠包,像是真的餓了,一臉孩子氣的樣子,出聲提醒道:“會有點燙。“

溫渝手縮了一下:“我慢一點,這種要燙著才好吃。”

林淨寧由她去了。

溫渝輕輕咬了一口小籠包,對他道:“好像中午就到株洲了,我們要停留一會兒嗎?”

林淨寧:“中轉時間會比較長。”

這趟列車從揚州出發,到了株洲大概是十一點零四分,然後從株洲轉車去賀州,中間會有半天的時間,晚上八點二十四分從株洲發車,淩晨四點五十六分到達賀州。

溫渝:“聽說株洲的服裝市場挺好玩的,我們從火車站出發的話,還可以去一趟株洲博物館,距離應該不是很遠。”

林淨寧低頭吃了口菜,看她。

溫渝忽然身體鬆弛下來:“我們可不可以先去洗個澡啊?”

林淨寧笑了。

早上的時間好像過的很快,他們吃完飯又坐了一會兒才回了臥鋪。溫渝脫了鞋盤著腿坐在下鋪,揉著肚子說吃的有點飽。對面新上來了一對年輕人,感覺是情侶關係,像是大學生模樣,女孩子問她要不要一起打牌,溫渝當下就同意了。

林淨寧接了熱水回來,就看到這樣的畫面。

溫渝盤著腿,手裡拿著牌,眉頭擰在一塊,糾結的不成樣子,他笑著探頭看了一眼她手裡的牌,沒有說話,坐在了她身邊。大概真的是有些歲月不饒人,他對這種事情已經沒有了什麼興趣。

她還在猶豫。

林淨寧已經出手幫她打了一張,重新給她整理了一下牌面,說:“看清楚了嗎?要這麼玩。”

溫渝瞅他:“漲了。”

林淨寧眼神詢問。

溫渝:“一天九十。”

林淨寧:“…………”

他陪在身邊坐了很大一會兒,看他們玩了很久的牌,中途出去接了一個電話,江橋從京陽打過來的。

林淨寧站在車門那邊,微垂著眼。

江橋說:“老板,有個事情。”

林淨寧“嗯”了一聲。

江橋說:“陳大小姐已經收回了陳家的大部分股權,有一小部分還在陳見民手裡,明天開庭,還有就是,她說讓您給她回個電話,有事要說,我說您不在國內,暫時聯係不上,但她好像不信。”

林淨寧思量了半晌:“嘉興現在什麼情況?”

沒有了老爺子坐鎮,林玉珍現在極其迫切要開疆拓土,想要談一些大合作,到底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又著急要做出個樣子來,自然避免不了急功近利,劍走偏鋒,需要林家四大股東要跟著投錢,但誰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這第一步信任似乎並不太穩固,至少張青山已經換了風向。

江橋做了簡單的彙報,然後道:“大概就是這些。”

林淨寧沒什麼笑意地笑了。

“老板?”

林淨寧:“繼續盯著。”

江橋道:“還有楊總。”

列車顛簸了一下,林淨寧扶著車門,往臥鋪方向看了一眼,沒有很快回答,沉默了片刻才說:“我知道了。”

他說完掛了電話,在那站了很久。

這個圈子裡的人都知道楊慎去了美國消遣,但沒人知道楊慎與人合作重新辦了一個小公司,還是做投資的,也沒人知道公司的背後操縱是什麼人。現在公司已經慢慢上了軌道,確實談了一兩個小項目,雖然說不上前景,但至少開始了。

林淨寧看向窗外,天高開闊。

那個早上的時間似乎過得很快,還沒有什麼感覺,火車已經快要到株洲了。溫渝玩了一會兒牌睡意上來,去睡了回籠覺,等到列車進站才醒了。

林淨寧已經收拾好行李。

溫渝看他:“你怎麼一點都不困?”

林淨寧:“可能真的老了。”

溫渝笑了出來。

林淨寧不過才三十三歲,但早就已經褪去了少年的稚氣,舉手投足之間都是一副生意場上運籌帷幄的樣子,說話不緊不慢,話也很少,但每一句話都舉足輕重。

株洲站停靠六分鐘,他們下了車。

林淨寧一隻手拉著行李,一隻手握著溫渝的腕子,走得很慢,她不看路,低頭在手機地圖上找酒店,但又不知道哪個好,問他意見,林淨寧說你看著定吧。

株洲的氣溫適宜,但畢竟是夏天,還是很熱。

後來出了株洲站,林淨寧在路邊攔車,溫渝找了一個距離火車站五六公裡的地方,那邊有一些酒店區域,設施齊全,可以很舒服的泡個澡換身乾淨衣服再出發。

但是到了酒店,溫渝趴在床上就不想動了。

林淨寧那天的電話似乎挺多,他一到酒店,就去了陽台打電話,眉頭一直皺著,不見舒展,像是在安排什麼事情。

溫渝去洗了澡,倒頭就睡。

外面的大太陽照著房間,房間裡的空調26度,吹的人很舒服,大概是火車奔波有些勞累,又有些腰酸背痛,午覺真是人類最偉大的發明。

睡得正迷糊,好像身上壓了很多重量。

溫渝淺淺睜開眼睛,林淨寧已經傾身過來,眼睛裡充滿著她熟悉的那種目光,身上有沐浴露的味道,清爽乾淨,夾雜著他身上的男性味道。

她問:“洗澡了?”

林淨寧:“再不洗澡,都有味了。”

溫渝皺了皺鼻子。

林淨寧:“這麼好的天氣,不想出去?”

溫渝微微歎了口氣:“我倒是想出去玩,就半天的時間,但是房間太舒服了,真的有點懶得動了。”

林淨寧低聲笑了。

溫渝:“這是嘲笑嗎?”

林淨寧揚眉:“我怎麼記得是誰在火車上振振有詞,要去什麼服裝市場,還有株洲博物館,真不想去了?”

溫渝眼睛一轉:“有點怕熱。”

林淨寧喉結滾動。

溫渝心裡一緊:“乾嗎?”

林淨寧低下頭,輕聲一笑,一隻手已經慢慢挑開她的衣服:“總得做點有意義的事情,睡覺多不好玩。”

溫渝掐了他一把。

林淨寧皺眉:“要動手嗎?”

溫渝:“你敢?”

林淨寧:“你看我敢不敢。”

說著他的手摸了一下她的腰,溫渝被撓的直喊癢,兩隻手胡亂在他身上抓,每一處都像是在點火,林淨寧的目光越來越沉,直接一隻手將她的雙手錮住按在頭上,喘著粗氣輕笑:“就這麼點力氣?”

溫渝咬了一下唇:“我隻是累了,你先放開。”

林淨寧吸了口氣,沒有動作。

溫渝:“我告訴你林淨寧,這麼做是不對的,你不能占我便宜,咱倆力量懸殊很正常,而且我又是女孩子,你得讓著我一點知道嗎…………”

尾音未落,林淨寧低頭親上來。

寂靜的空氣裡,他的頭發還在輕微的滴著水,看著她的時候眼神漆黑深沉,他的手掌骨節分明,握著她的手腕的時候,血管僨張,青筋鼓起,粗重的呼吸裡有一種男人壓抑的亢奮,濕熱的唇,躁動的手,無處安放的吻,這些都已經讓溫渝敗下陣來。

林淨寧低聲:“還是這麼能說。”

溫渝嚶嚀。

林淨寧悶哼一聲,像是記起了什麼事情,克製著動作輕道:“今天早上你說我睡著的時候,什麼樣子想起來了嗎?”

溫渝模糊著雙眼看他,說了兩個字:“慈祥。”

說完她自己就笑了。

林淨寧眉頭蹙緊,隱忍著呼吸。從他的角度看過去,溫渝此刻眼神迷離,但又風情萬種,不管是哪一樣,都讓他意亂情迷。

溫渝解釋:“你說自己老了的。”

林淨寧冷笑:“想見識嗎?”

“什麼?”

林淨寧:“我是不是老了。”

溫渝:“………………”

那天真的是有點玩過了頭,等到後來溫渝已經筋疲力儘睡了過去。房間裡的光線已經慢慢變得溫和,她使勁睜開眼去看時間,已經下午六點半,還有兩個小時火車就要開了,他們還沒有起床。

林淨寧倒是不著急:“晚了就買下一趟。”

後來時間還是比較夠用,溫渝又洗了個澡,換了襯衫和半裙。林淨寧就兩身衣服,上身都是短袖,黑色的布料襯得他倒是年輕了。

趕到火車站,剛好檢票。

從株洲出發的T581次列車,在此站停靠隻有六分鐘,經過七站才到賀州,如果火車不晚點,大概第二天早上五點就會到了。林淨寧買了兩張臥鋪,但那天下午溫渝實在睡得太久了,雖然渾身沒有力氣,但睡意全無。索性那趟列車的人並不是很多,到了深夜,有很多空著的硬座,他們隨便找了座位坐著。

那個晚上,比起之前要沉默一些,

有時候會說說話,聊起她的專業,溫渝則是精神加倍,林淨寧一般都是認真聽著,偶爾發表一點意見。

或許是白天親熱過,溫渝時而會臉紅。

林淨寧總是能很精準地猜到她在想什麼,會問她還疼嗎?她的臉頰便會更加燙了,其實他當時很有耐心,溫渝可以感覺到,但此刻隻能無聲地害羞控訴,然後沒好氣地來一句:“一天五十了。”

他低聲笑了,照單全收。

到底是心軟的女孩子,臉皮終歸薄一些,林淨寧轉移她注意力,說起一些曾經去宜城創辦致遠的事情。

溫渝會問:“你們林家算是比較早期的家族企業了,從你生下來好像就注定要做生意,但是如果有機會的話,你有想做的事情嗎?”

林淨寧想了很久,搖頭。

溫渝:“一個都沒有嗎?”

林淨寧:“是不是很無趣?”

“那你談成一樁生意的時候是什麼感覺?”

林淨寧低眉,沉吟道:“會有快感。”

溫渝組織了很久的語言,慢慢開口:“一個人可以在年輕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想要什麼,這是很珍貴的,很多人都不知道。”

林淨寧問:“你怎麼想?”

“我的想法太多了,總是改變。”

林淨寧垂眸看她。

溫渝:“你要問我喜歡做老師嗎?隻是覺得學校比較平靜。但是當你見識過之後,我又想逃跑。你說曆史文物好玩嗎,挺好玩的,但有時候又會很茫然。這個社會太大了,我沒有你那麼遊刃有餘。”

林淨寧:“這些都不重要。”

溫渝抬眼。

林淨寧說:“如果你要問我怎麼看,我會和你打個比方,醫學上有一個病理叫白內障,知道什麼概念嗎?就像是眼前蒙了一層霧,有一天霧散了,你就會把你的內心看得清清楚楚。”

溫渝:“你看清楚了嗎?”

林淨寧笑了起來。

溫渝緩緩低下頭,望著自己的手掌,掌心的紋路有些雜亂,她正看得入神,聽見了哐當哐當的聲音,有雨水打著車窗玻璃,一聲一聲,很輕地敲打著,夏季的雨夜總是會很快讓人平靜下來。她想起了昨天在去株洲的火車上和林淨寧的那場對話,忽然輕輕笑了。這個世界龐雜混亂,但人和人之間,無非就是你溫暖我,我溫暖你,然後相視一笑,各奔東西去往下一個地方,隻有情深意重的人會再次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