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1 / 1)

此生便是渡海2 舒遠 7879 字 1個月前

溫渝一時之間沒有回答,目光落在桌上。

他的手掌溫暖乾燥,還有煙草味道,大概這一年抽煙又頻繁了。此刻林淨寧就這麼低著頭看她,空氣安靜,隻聽見遠處有幾聲貓咪在叫。

時間似乎從未如此漫長,像在倒流。

溫渝記得過去他們說話的時候,他總是淡淡笑笑藏起三分真意,現在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和她低聲下氣,但又一種篤定堅信的姿態,那種骨子裡的教養可以看得到。

爺爺這個時候踱步,哼著戲曲兒越來越近。

溫渝很快抽出了手,站了起來,不知道是說給自己聽還是林淨寧,隻是終究不太忍心說重話:“天都晚了,早點回去休息吧。”說完轉過身上了樓去。

林淨寧有些落寞地坐在那兒,喝了杯酒。

溫老爺子已經走近,搖著扇子有意無意開口道:“二丫頭的性子看起來軟綿綿的,但要是真的觸及到她的底線,那是最難說話的,你就是把天翻過來都行不通。”

林淨寧微微側過臉,低頭。

溫老爺子歎息一聲,坐在台階上向遠處看:“去年冬天她從宜城回來,我就沒見她開心過,至於辭職的原因我後來問過玉河,他提到了你的名字。你是你爺爺一手培養長大的,性子上我不敢保證和他有多像,但論及城府,有過之而無不及。我聽說你現在去了京陽,在安民做事?”

林淨寧恭敬答了一聲:“是。”

溫老爺子搖了幾下扇子,話說的很含蓄:“我自己孫女兒什麼樣子我清楚的很,你還是先把京陽那一攤事兒弄清楚了,咱再說後面的事兒吧。”

林淨寧抬眼,薄唇緊抿。

後來風吹起來,又說了兩句,林淨寧看了一眼二樓溫渝的房間,還亮著燈,他默默收回視線,告彆過溫老爺子,便離開了。

等他走了,溫渝從樓上下來。

“還看什麼?都走了。”爺爺打趣道,“我這還沒有聽到車響,要不你再追出去送一送?”

溫渝臉頰都燙了:“您說什麼呢。”

“去年是誰在雪地上寫了林、淨、寧三個大字,你當爺爺我老眼昏花看不見呐,這小子上輩子做了什麼好事兒我還真是好奇。”

溫渝撲哧一聲笑了。

爺爺又道:“不過他現在的情況複雜得很,陳見民的那個女兒我是知道,外界都傳出來說要聯姻了,這些事兒他弄不乾淨,彆說爺爺我了,你媽那關他都過不去。”

溫渝難為情道:“我可沒多想。”

爺爺笑了。

“您笑什麼?”

爺爺往屋裡走:“且等著吧。”

當然這些林淨寧是不知道的,他此刻滿面愁雲地坐在車裡,抽了一根煙,江橋從後視鏡裡看到,就知道又是從溫渝那兒碰了一鼻子灰回來。

溫老爺子的話,林淨寧知道當中厲害。

從他下午踏進溫家的宅子,溫老爺子隨口一句“上次見你還是十幾年前,這些年過得可好?”大概就知道,不管是宜城還是京陽,或許很多事情都一清二楚,他自然也沒必要藏著什麼話,直接表明來意。

林淨寧抽完一支,去摸煙盒。

江橋勸道:“老板,張醫生的話。”

林淨寧動作一頓。

江橋說:“彆到時候又頭疼的睡不著。”

林淨寧淡淡笑了。

江橋現在察言觀色的本事提高了不少,雖然看著林淨寧煩事纏身,但心情已經明顯放鬆了很多,居然抽煙肯聽勸了,看來揚州這地方真是個風水寶地。

林淨寧看向窗外,歎息了一聲。

江橋開著車送林淨寧回酒店,剛到酒店門口的時候,手機響了一下,江橋看了一眼,隨即停下車,回頭嚴肅道:“老板,出事了。”

林淨寧淡定地看過來。

那天晚上真的是太過匆忙,江橋又開車去揚州泰州機場,定了臨時回京陽的航班,飛機又晚點了,等到從揚州趕回京陽,已經是淩晨兩點。江橋聯係了司機來接,六月的京陽夜風陣陣,倒是比揚州還冷。

林淨寧衣服都沒有換,就這麼去了醫院。

他在路上想到了很多,按照計劃來算,現在臨近六月底,時間不算太早,陳見民忽然病重急救倒是他沒有預料到的,要麼是真的,要麼是裝的。但不管真實情況怎麼樣,他都要配合到底。

林淨寧到了醫院,急救室還亮著燈。

陳清然坐在外面的長椅上,眼角還殘存著一片濕潤,看見是他過來,站了起來:“這麼晚了還勞煩你過來。”

林淨寧皺眉:“情況怎麼樣?”

陳清然搖頭:“已經進去了三個多小時,醫生也沒個準話,剛才還簽過了病危通知書,我現在什麼都不知道。”

林淨寧看向急救室,眼神複雜。

陳清然卻看向他的衣服,褶皺的襯衫上沾著灰泥,沒有係領帶,整個人一副不修邊幅的樣子,問道:“你這是做什麼了?”

林淨寧低頭看了一眼:“沒做什麼。”

陳清然也不問了,徑直又坐了下來。

林淨寧靠在對面的牆上,雙手抄兜,也沒有話,餘光裡看見樓梯口有一處玻璃反光,他偏過頭看了一眼,眼神瞬間變的鋒利,有人拿著相機剛跑過。陳清然自然也看到了,起身往過走了幾步。

江橋立刻會意,已經追了上去。

陳清然:“怎麼會有記者?”

林淨寧忽然一陣耳鳴,大概是這幾天熬的太久了,舟車勞頓又沒有按時擦藥的緣故,此刻疼的他咬緊後槽牙,微微側耳,臉上是說不出來的痛苦,咬著牙沒有吭聲。

陳清然擔心地看著他,抬手想觸碰。

林淨寧彆過臉去,薄唇沒有什麼血色,但臉色也冷了,他直接抓住陳清然的胳膊:“不是你叫來的?”

陳清然看了他幾秒。

林淨寧耳痛慢慢緩解,清冷的目光依然未變。如果不是陳清然,那現在可以出現在醫院,又是在陳見民急救的重要時間點,隻有兩三個人知道,他大概可以確定了,看向急救室,陳見民為了布局,真是連親生女兒都可以騙了。

陳清然抽出了胳膊,往後退了幾步,涼涼地笑了:“聽說你去了揚州,要是猜得沒錯的話,見到心上人了?”

林淨寧冷漠地抬眼。

陳清然道:“她知道那些事情嗎,還是說知道了就會接受,現在看來似乎並沒有,要不然你也不至於是這個樣子,一個女人心裡要是有了刺,就算拔掉也會留下痕跡。”

林淨寧沒什麼笑意地輕聲一笑。

陳清然:“林總這麼用情至深,真是難得。”

林淨寧眼神暗了:“說這麼多,不累嗎?”

陳清然仰著脖子:“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

林淨寧緩緩吸了口氣,從褲兜裡掏出煙盒,倒了一支煙放進嘴裡,低頭按了兩下打火機,點著了煙,深深吸了兩口,不急不徐道:“我對你沒意思。”

陳清然臉色一陣僵硬。

林淨寧從煙霧裡看過去:“還說嗎?不說了吧。”

急救室的燈滅了,陳見民被推了出來。

陳清然剛才的表情迅速轉換,什麼都顧不上,去向陳見民身邊。醫生說病人暫時還處於昏迷狀態,等麻藥的勁兒過了再看情況,沒有什麼意外的話明天這個時候就可以醒了。

江橋剛好回來了,羞愧道:“人沒追上。”

林淨寧淡淡地開口:“追不上的。”

陳見民這次有意為之,好讓老大他們放鬆警惕,老二比較棘手,但應該不會錯過這麼好的機會,肯定會趁著陳見民病重,發展自己的項目,最好儘快上市,那問題就好辦了。

林淨寧算算時間,就這一個月的事了。

第二天便有一些商業新聞陸陸續續爆出了陳見民病危的情況,甚至附上了林淨寧與陳清然一同等候在急救室門口的照片,這下京陽有的熱鬨了。

溫渝當時正在庫房整理資料。

惠姐給她帶來了一個不知道算不算好的消息:“昨天高層開會已經正式通知全球征集藏品的事了,好像會有領導來視察,我們得隨時做好準備,對了,主管不是讓你跟一個老板的賣品嗎,什麼進度?”

溫渝汗顏道:“人家挺忙的,還沒說上話。”

惠姐:“你得主動點。”

溫渝:“………………”

她忙完了手裡的活之後,拿起手機打開微信,做了一下心理建設,往下滑了一頁,看了一眼林淨寧的微信頭像,一片湖水裡面遊著一隻魚?像老大爺的審美,不禁感慨這人真是商人本質,想要年年有餘嗎。

剛尋思兩句,孟春林打了電話過來。

溫渝猶豫了一會兒,才接起來:“孟大少爺,有何貴乾?”

孟春林嘿嘿一笑:“這不剛好有時間,我媽可是天天電話問咱倆什麼情況,揚州我一個人都逛的沒啥玩了,而且明天就回嘉興,一會兒吃個飯唄,我在你們單位門口呢啊。”

正好午飯時間,溫渝拿著水杯,一邊喝水一邊往外走,到了門口一看,孟春林站在車前對她搖手,笑眯眯的樣子。

溫渝走到跟前:“今天挺大方。”

孟春林笑:“我媽讚助。”

溫渝笑了,也不推辭,但她發現孟春林的神色和以前不太一樣了,又說不出來哪裡有變化,徑直上了車。

孟春林開的緩慢,餘光裡看到溫渝手裡隻拿著一個水杯,手機應該在衣服裡,便假裝無意地問了一句:“今天沒遇到什麼特彆的事情吧?”

溫渝整個早上都在忙:“有什麼事情發生嗎?”

“不是不是,我就是隨便問問。”孟春林趕緊開口,莫名地鬆了一口氣,等到第一個紅綠燈的時候,看了她一眼,緩緩笑道,“我後來想起在哪兒見過你了,去年在宜城。”

溫渝心裡一緊:“是嗎?”

孟春林說:“現在還是覺得有意思,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自己都很意外,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去年的百彙街,你有買過一副春天的山水畫?那天會展出了失誤,被你買走了,我求著二哥幫我找回來。”

怎麼會不記得呢?原來是這樣。難怪林淨寧最開始看她的目光並不是一片陌生,隻是那個神情似乎還在眼前,他要笑不笑的樣子,輕蔑地看著她說:“多少錢,你開個價。”

紅燈停了,綠燈亮了。

孟春林玩笑道:“你早就知道是我了吧?”

溫渝隻好鄭重地表示道歉,因為她實在不知道要怎麼和孟春林說。孟春林呢,嘻嘻一笑說了句逗趣的話就把這事抹了,又接著道:“理解理解,你不就顧忌二哥嗎?”

溫渝:“………………”

孟春林:“不過當時江橋拿著會展上拍到的那張你的照片,雖然隻是一張側臉,但一看就知道很漂亮,二哥眼光不錯。”

溫渝無奈一笑:“我謝謝你。”

孟春林哈哈大笑。

溫渝手機響了一下,她拿出來看到是惠姐發來的下午工作,還沒看幾眼,手機就被孟春林拿走了,完全不給她拿回來的機會。

孟春林擺著一副老學究的姿態:“既然下班了,就彆想著工作,等到吃完飯,再還你手機。”

溫渝:“…………”

她也懶得要回來,看向遠處的車流,想到剛才孟春林的那些話,又陷入了沉思之中。其實惠姐問她那句什麼進度,她說了謊。林淨寧一大早就給她發了消息,說:“今天有事,回來找你。”他這樣熟稔的語氣,像是普通戀人之間的正常報備一樣,溫渝還沒有回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