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1 / 1)

此生便是渡海2 舒遠 8046 字 1個月前

溫渝那兩天所有的全神貫注都放在了考試上,隻是偶爾會想起林淨寧,這個人不說一聲就過來了,像是他的作風。但是以後的事情,誰又能說得準呢。

她等到考試結束,就要準備回揚州了。

最重要的那一科文物類考試在六月中旬,時間是上午十點,從考場出來,溫渝像是如釋重負一樣,如果發揮正常的話,總算可以過一個輕鬆一點的假期了。

但那天還有半天時間,她並不著急回去。

他們的留學生群裡有人發過來一些當地的文化活動,溫渝仔細地研究了一會兒,打算去距離學校最近的一個藝術博物館,群裡有人邀請她一起,她習慣了獨來獨往,一個人坐公交車去了。

西雅圖的藝術博物館位於市中心,成立於1933年,館藏的作品很多,主要展出中國文物,展品從當代藝術到文藝複興時期,讓人看得眼花繚亂。

溫渝最喜歡的是瓷器類那間展廳。

或許是李碧琦的緣故,她在那間展廳裡待了很久,每一件瓷器都有電子解說,她聽的認真,甚至還一邊聽一邊做了筆記,腦海裡瞬間勾勒出一副曆史文稿。

隻是她沒有看見,身後有兩個人剛好經過。

走在外側的男助理笑道:“許總,我看剛才館長的意思是,想讓您沒事多過來轉轉。還有這個月底的拍賣提前安排到兩天之後,會不會有什麼影響?”

許泊敏抬了一下頭,很意外地看見溫渝。

她正在低頭寫著什麼,好像每次見面總是這樣奮筆疾書的樣子,李碧琦把女兒教的很好,有書卷氣,認真的時候倒是讓人看著心裡都覺得安靜。

男助理提醒道:“許總。”

“既然時間已經定了,就這麼安排吧。” 許泊敏收回目光,從門口走了過去,語氣淡淡地道,“副總的女兒在這念書?”

“好像是的,聽說去了西雅圖大學。”

溫渝似乎聽到什麼,回頭,沒有人。

她後來又在館裡逛了很久,直到五點快要閉館了才離開。明天還有最後一門考試,不過曆年題目比較簡單,溫渝晚上在家看了一會兒書,就打算睡覺了。

李湘的電話忽然打了過來。

這樣的長途電話李湘居然舍得打,現在國內應該是早上五點,溫渝笑著接聽:“李大小姐,起這麼早啊?”

李湘四點多就醒了:“我就沒睡著。”

“怎麼了?”

李湘道:“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失眠了,可能今天任務比較重,有點壓力山大,就想和你說兩句,你不是最近考試嗎,複習的怎麼樣?”

溫渝說:“挺好的,明天就考完了。”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就這幾天吧。”溫渝想了想道,“張院長又給你安排了什麼重要任務嗎,至於晚上都睡不好。”

李湘磨磨唧唧說了好幾句,才扯到正經事情上:“說出來你可能不太信,西區正在蓋的那棟樓好像情況有些變動,今天上午林淨寧來宜大,張院長讓我負責接待。”

溫渝愣了一下:“那棟樓不是賣給應氏投資了嗎?”

“誰知道怎麼回事,這也不是我們應該操心的事情。我就想問問你一些注意事項,林淨寧這個人好說話嗎,我要怎麼做比較好?”

溫渝想起他前幾天過來的樣子,慢慢開口道:“你就正常說話好了,他在外面話很少,一般都是江橋做事,你有什麼不懂的問江橋。”

“好吧,江橋確實不錯。”李湘說,“這個消息還挺突然,聽說張院長也是匆忙之間收到的消息。”

溫渝“嗯”了一聲。

她又和李湘說了幾句才掐了話茬,很快微信便蹦出李碧琦的語音,點開一聽,是要她後天去一趟家納分行,拍賣會提前了。溫渝算了一下時間,剛好拍賣會結束趕去機場回國。

這邊倒是順利,李湘那兒就麻煩了。

張玉河院長一大早就通知了下去,李湘非常重視這一次接待,提前就整理好妝容,去了停車場那邊等待,到了上午十一點,終於看到一輛輝騰開了過來。

車裡江橋說了聲:“那位好像是溫小姐的朋友。”

林淨寧看了一眼。

京陽的事情暫時不需要他有太多動靜,隻等著陳清然那兩個大伯自己往裡頭鑽了,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漠不關心,最好表現一點誌不在此的意思,或許可以讓他們掉以輕心,過了這段時間便可以慢慢收網了。

江橋將車停好,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林淨寧從車上下來,宜城的熱風吹到他耳側,他有片刻的停頓,好像還是去年這個時候,什麼都沒有發生變化一樣。

李湘挺直身板走過去,禮貌道:“林總,這邊請。”

林淨寧輕輕頷首。

江橋跟在後面,不知道該是感慨還是可惜,當年老板捐了一棟樓,後來因為林玉珍的關係,將這棟樓送給了應總賣了個人情,現在卻要花兩倍的價格再買回來,實在有些想不明白。

辦公室裡,張玉河已經泡好了茶。

林淨寧曾經很多次來過這,顧世真總是話裡有話,一副老奸巨猾的樣子,想在自己退休前博得一個好名聲,殊不知後來還是被張玉河搶了風頭。

張玉河請他坐下,便道:“聽說林總少年老成,就是沒有機會見面,今天總算是見到了,果然是成熟穩重,我們還真有緣。”

林淨寧還是坐在那個沙發上,他居然清楚地記得去年也是在這,溫渝拿開水燙了手,那時候他不過以為她隻是這的學生,他不自覺地笑了笑,對張玉河道:“您客氣了。”

張玉河開門見山:“那我們聊聊這棟樓吧。”

這一說便是一個小時,李湘在一邊坐著,偶爾搭腔,提出一些問題,林淨寧看在溫渝的份上,總還是會回答兩句,給足了李湘面子,張玉河也樂了,到了飯點,說是已經訂好了攏翠園的嘉興菜,一定要讓他嘗嘗。

一行人往外走的時候,遇上了駱佳微。

李湘站在最後面,心裡忍不住腹誹,駱佳微是故意湊上來還是真的巧合,恐怕隻有當事人最清楚,這個女人的能力不可小覷,但處事作風確實讓人不爽。

駱佳微對這種場合已經習慣了,看了一眼林淨寧,先與張玉河打了招呼,目光又回到林淨寧身上,道:“好幾個月都沒有見面了,你還好嗎?”

這句“你還好嗎?”大概是真的,宜城圈子裡的人都知道林淨寧離開致遠的事情,駱佳微問了一句,哪怕是因為李恪嚴的關係,也無可厚非,但這樣的場合,問的又有親昵的嫌疑。

林淨寧隻是輕輕頷首,目光清淡。

張玉河多有智慧的一個人啊,又是五十年代寫而著名的大作家,似乎一眼就了然於心,便客套地說了句:“駱教授想必還有工作,我們就不打擾了。”

話裡話外沒有邀請同去,大家都心知肚明。現在這個學校已經不是顧世真可以做主的地方,李恪嚴又遠去國外,駱佳微形單影隻,早已經沒了當年盛氣淩人的模樣。

駱佳微尷尬地笑了笑,讓開了路。

一行人很快走到車邊,張玉河象征性的問了一句林淨寧:“聽說嚴老是你的恩師,看來平日裡和駱教授來往也不少了吧,有機會可以一起出來坐坐。”

林淨寧笑笑說:“不是很熟。”

張玉河瞬間會意。

那天的飯局挺熱鬨,張玉河還叫了幾個負責建樓的設計師,其他幾個院的院長一起過來,李湘作為接待人也坐在同一桌,好幾個人都起哄要給林淨寧敬酒,大都被他推了。

有人寒暄道:“林總酒量一向好,怎麼今天不喝了?”

林淨寧會笑著道:“真是對不住,下午要趕飛機。”

這一桌坐的都是知識分子,話裡也是溫和的,沒多少言外之意,林淨寧待得比較放鬆,不需要應付太多,隻是簡單吃幾口,便靠在椅子上,笑著說兩句話,言談舉止之間,沉穩持重。

李湘中途出去了一趟,給溫渝發了個消息。

西雅圖已經深夜,溫渝剛洗過澡,在研究明天的拍品情況,看見李湘的微信過來,遲疑地點開,果然看到了林淨寧的消息。

他們在飯局上。

溫渝問:“今天怎麼樣?”

李湘回:“手拿把掐。”

溫渝:“………………”

李湘:“林總很給面子。”

溫渝站在那兒,過了會兒才意識到自己又發呆了,索性將手機關了機去睡覺,第二天要去拍賣行做事情,不能給李碧琦丟臉。這個天氣,西雅圖總是格外多雨,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有故事,有人在看書,有人在約會,有人在爬山,有人在趕路。

家納的分行距離市中心不遠,溫渝去的早。

這幾個月裡隻要有拍賣會,她基本上都會過來幫忙,李碧琦總是比她還要操心,會提前告知她內部消息,即使她會從官網或者拍賣行的同事群裡看到這些,但李碧琦還是會說。

溫渝現在才算入門,去了大多是學習。

前台的祝小姐看見她過來,笑意盈盈:“今天穿的很漂亮哦,一會兒拍賣結束吃個飯去,商場有打折活動很劃算的。”

溫渝拉了一下裙擺,一臉無奈:“還要趕飛機。”

祝小姐遺憾道:“看來隻能等你假期開學過來了,這幾個月拍賣活動挺多,後面估計很忙,不過家納在國內現在建了好幾個分行,省的你來回跑。”

溫渝笑笑:“我先進去了。”

會場裡人不是很多,這次是個小拍賣,或許也有時間提前的關係,很多人趕不過來,便有委托人代為負責,電話連線的老板也不少。

溫渝那一天基本是負責會場的安排,等所有人差不多都到齊了,她的工作也相對結束了,便站在會場最側面的角落,觀察拍賣師的風格和控場,有時候也會有一些臨時接待情況要她過去,忙起來七八個小時都是站著的。再加上她英文流利,偶爾還會承接翻譯工作。

祝小姐時而也被拉過去幫忙,兩人面面相覷,互相鼓勵,踩著高跟鞋滿會場跑,與客戶溝通,亂中有序,倒也一句埋怨都沒有。

等到拍賣會結束,已經是傍晚。

祝小姐不顧形象,坐在台階上:“總算一切順利,那副乾隆年間的字畫真是好看,叫什麼名字來著,居然拍了這麼高的價。”

溫渝腳疼無比,脫了高跟鞋。

她一邊揉著腳一邊道:“好像是乾隆五十二年,不算出名的畫作,我倒覺得那副紀曉嵐的字拍的低了。”

祝小姐道:“那不是占大便宜了。”

溫渝有些不好意思,換上了舒服的球鞋,拎著自己的旅行大包站了起來,:“我亂說的,走了啊,再不趕飛機就要遲到了。”

她說完已經開始小跑了。

隻是西雅圖的雨水太多了,這會兒已經下大了。溫渝在外面的屋簷下站了會兒,攔不到車,正要去馬路對面,頭頂忽然多了一把黑色的雨傘。

溫渝回過頭,愣了。

許泊敏笑著站在她身後:“不記得我了?”

到底算是她的頂頭上司,又是在家納分行這樣的場合,溫渝還是很合時宜地稱呼了一聲:“許總。”

許泊敏不以為然,隻是道:“紀昀的字確實拍低了。”

溫渝霎時一驚,她和祝小姐說的時候隨心所欲口無遮攔,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站了人,此刻有些尷尬,也沒有說話。

許泊敏笑了:“這一行就是這樣,什麼事兒都會有。我一會兒要去英國,司機馬上到,正好順路,一起送你去機場吧。”

溫渝想要揮手拒絕,車子已經來了。

那個距離他們三米開外的助理已經上前打開車門,許泊敏請她先上車,分寸拿捏的正好,她不好再說什麼,說了聲謝謝,彎腰坐了進去。

雨水落在擋風玻璃上,劈裡啪啦地響。

遠處停著一輛黑色的奧迪,林淨寧坐在駕駛座上,他一路從宜城趕過來,此刻已經有些疲倦,卻依然平靜地看著前方,玻璃上的雨刷左右搖擺不停。不知道為什麼,許泊敏望向溫渝的眼神,從男人的立場來看,似乎不是那麼簡單。如果說孟春林小打小鬨,他沒有放在心裡,那麼眼前這個男人,林淨寧開始覺得不安了。